葉笠從南陽出發之際,身後緊緊跟隨著兩輛裝滿箱籠的馬車,這些箱籠皆是葉笠提前為楚芸精心準備的禮物,亦可稱之為嫁妝的一部分。


    譚章直凝視著馬車,隨後啟齒詢問:“母親大人,若留些護衛押送物品,而我們則輕裝簡行,如此前往皇都或許能更快抵達。”


    葉笠的雙眸瞬間彎曲成月牙狀,喜笑顏開道:“我恰有此想法,章直趕快前去妥善安排,待一切就緒,我們即刻趕路!”


    此時,諸葛洺本欲發言,卻在遭受到葉笠目光掃視後,隻是摸摸鼻子,未再吐露隻言片語。


    楚芸霍然起身,將目光投向絲夢,緩聲問道:“今日是否乃楚雲溪被遣送至冷宮之日?”


    絲夢微微頷首,恭敬迴應:“迴稟主子,確係今日無疑。依此刻時辰推斷,想必已然送達冷宮了。”


    楚芸沉默片刻,然後開口道:“給本宮更衣吧,本宮要親自去送她最後一程!”


    一旁的絲夢和絲雨對視一眼,麵露難色,勸道:“主子,冷宮距離此地甚遠,恐怕會多有不便啊!”


    楚芸卻堅定地抬起手,不容置疑地道:“不必多言,本宮心意已決。絲雨,你去安排一下儀仗!”


    絲夢無奈,隻得遵命行事,趕忙上前替楚芸更換衣物。


    待到楚芸著裝完畢後,絲夢迅速將她的秀發盤起,用四隻精美的金簪牢牢固定住。不多時,絲雨匆匆返迴,稟報說儀仗已經準備妥當。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著冷宮所在的甬道進發。


    遠遠望去,可以看到兩名嬤嬤與兩名太監正押解著楚雲溪朝冷宮走去。楚芸示意絲夢前去與嬤嬤交涉,傳達自己的意思:“絲夢讓嬤嬤稍等片刻,本宮有幾句話要和楚雲溪講。”


    絲夢領命而去,向嬤嬤轉達了楚芸的請求。


    帶頭的嬤嬤自然是深知如今後宮之中恩寵獨一份的昭淑媛的地位,自然會毫不猶豫地為昭淑媛大開方便之門。


    楚雲溪目光緊盯著坐在儀仗之上的楚芸,嘴角微微上揚,輕笑一聲道:“今日昭淑媛您這金貴之軀竟然貴腳踏賤地,難道是特意前來送別我嗎!”


    楚芸並未在意楚雲溪言語的衝撞,她那雙美眸直接望向楚雲溪,開門見山地提出一個困擾她已久的疑問:“本宮隻是想請教你一個問題而已,為何你對本宮抱有如此強烈的敵意呢?據本宮所知,我們二人幾乎素未謀麵,如果不是因為你一時興起,本宮恐怕根本不會踏足這座皇城。”


    楚雲溪聞言,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恢複了鎮定,她輕笑著迴應道:“若是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旁人在背後指使,是我當初犯蠢,才中了招你是否會相信呢?”


    楚芸微微頷首:“信!”


    楚雲溪眯起雙眸,思緒飄迴到那天——當她得知自己懷有身孕時,後宮的妃嬪們紛紛前來探望。


    其中一位妃嬪無意間說道:“姐姐容貌出眾,令人豔羨不已。隻是這段時間陛下來往姐姐宮中或許有些不便。如果姐姐家中有年輕貌美的族妹,可以將其帶入宮中,這樣既能鞏固寵愛,又能增添幾分熱鬧。”


    這番話立刻引起了其他幾位妃嬪的附和:“對啊,如果陛下來到姐姐宮中,有宮女得寵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楚雲溪已經記不清當時自己究竟作何感想,隻記得鬼使神差地寫了一封家書迴去。沒想到,楚尚書竟然迅速安排了此事。


    “你還記得當初說這些話的妃嬪都是誰嗎?”楚芸凝視著楚雲溪。


    楚雲溪輕輕搖了搖頭,迴答道:“我不記得了,隻依稀記得是幾個地位較低的妃嬪罷了。自從你入宮後,她們更是毫無存在感,我早就把她們忘得一幹二淨了!”


    楚芸微微頷首,表示明白:“本宮知曉了。”


    楚雲溪抬眸看向楚芸:“若是知道你長成這樣,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進宮的!我又不傻!”


    楚芸笑了笑:“所以本宮才不理解啊!想來當時的楚夫人也不理解!”


    楚雲溪福了福身子:“多謝昭淑媛過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去冷宮報到了。”


    說完之後,楚雲溪扭頭就往冷宮的方向繼續走去。


    楚芸看著楚雲溪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何必呢?”


    楚芸和楚雲溪這兩位女子簡直是天差地別,這種差異主要體現在她們對待外界事物的觀點和態度上。


    遙想當年,楚芸還隻是吳氏之女、楚尚書的庶女時,她最為快樂的時光便是在吳江度過的那段日子。


    盡管來到尚書府後,楚尚書並未對她有過關注,而尚書夫人更是對其百般折磨,但她卻宛如一株生命力頑強的野草,茁壯成長起來。


    尤其是自從踏入宮廷之後,麵對楚雲溪更加殘酷的折磨,楚芸並未屈服。相反,她一直竭盡全力地引起皇帝陛下的注意,甚至在相互拉扯之中謀得一個不錯的位份。


    楚雲溪可能是因為前半生過於順風順水,母親將其視若珍寶般溺愛著,父親更是對她嗬護備至、寵愛有加。甚至在入宮以後,她不僅深得聖上恩寵,而且很快便懷有龍裔!


    她仗著懷有身孕,提出一些忤逆宮規的意見和想法,更離譜的是這些提議竟然還得到其父的首肯。


    楚雲溪自入宮以來,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如魚得水、春風得意,甚至天真地認為傅宸對她的愛慕之情是真心實意的。


    正是這種錯覺,讓她在爾虞我詐的後宮中毫無防備之心,不經意間得罪了無數的後妃們,卻依然執迷不悟地堅信自己才是那個備受寵幸的妃子。


    直到當她親眼目睹傅宸對待楚芸截然不同的態度時,才如夢初醒,意識到原來真正的寵妃應該是這番模樣啊!


    隨著她一次又一次被貶謫位分,她的心也如墜冰窖般逐漸冷靜下來,開始仔細觀察後宮中的每一個人。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她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曾經犯下了多麽不可饒恕的錯誤!其一,她輕信他人,猶如無知的羔羊,對人心的險惡和複雜缺乏足夠的認識;其二,她選錯了盟友,猶如站在了懸崖峭壁邊,搖搖欲墜;其三,她得罪人太多而不自知,猶如在火藥桶上玩火,這直接導致一連串災禍降臨之時,自己如待宰的羔羊般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楚芸默默地聽著冷宮方向傳來楚雲溪的嘶吼聲,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堅定地朝著前方邁進。她深知,此時此刻,她與尚書府之間的羈絆已經如那斷了線的紙鳶,越飄越遠,蕩然無存。


    人生本就如此,關關難過關關過。


    盡管眼前看似繁華似錦、風光無限,但背後卻是暗流湧動、危機四伏。


    楚芸輕輕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暗自思忖:無論如何,我都必須為自己和未出生的孩子做打算!


    楚芸迴到暖閣時,傅宸早已坐在暖閣的書桌前,正專注地翻閱著堆積如山的奏折。當他聽到楚芸走近的腳步聲時,緩緩抬起頭來,眼神略帶一絲涼意,語氣生硬地質問道:“芸兒為何迴來得如此之晚?”


    楚芸行完一禮後,輕移腳步來到傅宸身旁,聲音輕柔地解釋道:“楚雲溪和臣妾畢竟也是這麽多年的姐妹,姐姐被貶至冷宮,我身為妹妹理當送她一程。”


    傅宸聽後眉頭微蹙,表示不滿:“冷宮那處陰冷僻靜之地,何時前往皆可,何必偏選此時?”


    楚芸稍稍咬了咬嘴唇,輕聲迴應:“臣妾深知若無姐姐昔日的執意妄為,臣妾恐難有緣侍奉陛下左右。陛下曾提及臣妾後腰留有瘢痕,若參與選秀,首輪便會遭淘汰出局。”


    傅宸挑起眉梢,語調明顯變得歡快起來:“經芸兒這般言說,朕倒覺得她並非那般可恨了。細細想來,她讓你入宮,無意間倒是成就了一樁美事。”


    楚芸微微一笑,笑容甜美如春花綻放,更是猶如濃鬱芬芳的桂花香,讓傅宸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陛下真是愛開玩笑,您曾經說過我們之間有緣分,即使沒有楚雲溪,您和臣妾最終還是會相遇的!”


    傅宸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楚芸的頭頂:“不過那時朕要迎娶芸兒恐怕得費一番周折呢,比如說什麽齊大非偶啦、南疆與東水國不通婚啦、諸葛世家不與皇族聯姻啦等等各種問題。”


    楚芸也垂下頭輕笑一聲,聲音輕柔得仿佛一陣微風拂過:“陛下太會逗人開心了,隻要陛下真心實意,不管是母親還是父親,亦或是哥哥,他們都會欣然應允的。”


    傅宸心裏非常清楚,楚芸這樣說其實是在安慰他而已。


    要不是楚雲溪把楚芸弄進宮裏來,他想要跟楚芸見上一麵,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啊!說不定等秦王先他一步找到楚芸,並將她帶到自己麵前時,一切就都已經太晚了,到那時再想做些什麽也無濟於事了。


    好在楚雲溪這個愚蠢至極的女人,竟然把如此美豔動人的楚芸送進了皇宮,而且還對她很不好。正因如此,楚芸才會想盡辦法來接近自己,他才知道原來宮裏還有這般貌若天仙的宮女存在。


    一想到這些,傅宸便決定暫時先給楚雲溪幾天安穩日子過過。明天,他會讓吳思遠去傳話,讓楚雲溪先好好適應一個月再說。這就算是他給楚雲溪做媒成功的賞賜好了。


    楚雲溪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在冷宮之中頭個月居然還能過得較為舒適愜意,這背後的緣由竟是她當初將楚芸送入皇宮所帶來的賞賜,但這些事情當然無人告知於她。


    夜深人靜之時,楚芸同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心中暗自思忖道:“倘若沒有楚雲溪,恐怕自己此生當真無緣踏入這宮牆之內。依照朱義、朱廉二人對我的管束要求,大概率會為我招贅一個贅婿,從此便在吳江過上平淡安穩的日子吧。”


    與此同時楚雲溪正獨自一人躺在冷宮那張堅硬無比的床鋪之上,內心充滿了懊悔之情。她懊悔不已,為何當初要將楚芸召喚入宮呢?其實當她初見楚芸的那一刻起,心中便已生出悔意,隻可惜為時已晚啊!


    若是沒有楚芸這個人,也許自己與陛下之間的關係不至於發展到如今這般糟糕的境地。而且,如果不是誤服了摻雜著楚芸鮮血的藥膳,那麽自己腹中的龍裔必定能夠平平安安地降生人世。


    若是有龍裔陪伴在旁,自己又怎會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呢?


    越想楚雲溪越心如刀絞,越想越悔恨交加,若沒有楚芸,母親怎會被父親休出楚家,父親又怎會被陛下免去官職,自己又怎會淪落至此,想當初陛下對自己還是喜愛有加的。


    直到此時楚雲溪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絕,竟然久久不能停歇,最後含著眼淚昏昏然睡去。


    同樣的夜晚,譚章直看著窗外的明月,想起了小妹丟失的那晚也是這樣的夜色也是這樣的月亮,當時自己為什麽會和小妹賭氣呢?她那麽小,還那麽乖!自己真的太不懂事了!


    葉笠看著坐在身側的諸葛洺,歎了一口氣:“夜色深了,諸葛家主還不迴房麽?”


    諸葛洺滿眼笑意的看著葉笠:“自你病後已許久未出門,也不許我見你,難得一見總覺得怎麽也看不夠!”


    葉笠微微蹙著眉:“都這般年歲了,怎的說起這些了?害不害臊!”


    諸葛洺搖了搖頭:“我一直很後悔,當初沒有將心意好好表達,這才讓別人鑽了空子!後來我思來想去除去你對諸葛家規矩的厭惡,何嚐不是對我的失望呢?”


    葉笠歎了一口氣:“往事不可追,現在我覺得這樣也很好,隻是苦了幾個孩子!”


    諸葛洺彎了彎唇角:“我們幾個除了譚章直那不科譜的爹之外,誰不是為你守身如玉呢?”


    葉笠輕笑了一聲:“和離之後,你們都是自由的,他有了新的選擇我也為他開心!”


    諸葛洺伸出手將葉笠的手抓在手心,語氣很是溫柔:“我不要旁人,我隻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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