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亞東猛然瞪大眼,死死盯著鏡子,整個人不受控製地開始哆嗦。


    鏡子裏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形,以及趴在他背上的那個東西——


    一個麵色蒼黃的中年男人!


    地中海發型,光禿禿的腦門上有一道蜈蚣似的醜陋疤痕,老鼠似的小眼睛,左側蒜頭鼻,嘴唇左邊有一顆綠豆大的黑痣,邋遢而醜陋。


    他正張開大口,露出密集的黃牙,用力撕咬著謝亞東的脖子。


    一副恨不得將他活活咬死的架勢!


    突然,中年醜禿頭男像是發現了謝亞東正通過鏡子與他對視,猛然抬起頭,雙眼充血,狠狠盯住謝亞東,尖聲厲吼:


    “你看到我了?


    謝亞東,跟了你這麽多年,你終於看到我了!


    啊,我要殺了你!”


    禿頭男鬼尖吼著,整個人突然焦黑炭化,就像是被大火烤焦了一般,變得猙獰扭曲,無比恐怖。


    他張開血盆大口,如同變異的食人花,嘴巴一直咧到後腦勺,一口黃牙犬牙交錯,朝謝亞東脖子上的動脈位置用力咬了下去!


    “滾、滾開!”謝亞東再也無法維持先前的鎮定,驚駭至極,拚命拍打自己的脖子,可根本無法對中年男鬼造成任何影響。


    我默默地走上前,一巴掌拍在禿頭男鬼的後腦勺上。


    這家夥慘叫一聲,從謝亞東背上滾落下來,摔在了地上。


    謝亞東摸著脖子,一會看看鏡子中掉在地上鬼,一會兒又看看我,唿吸沉重,滿臉冷汗,半天說不出話來。


    “謝隊認識這家夥?”


    我伸出腳,踢了踢地上的禿頭男鬼。


    那家夥畏懼地往後縮了縮,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囂張,不過偷偷瞄向謝亞東的眼神還是帶著刻骨的恨意。


    謝亞東怔怔地看著我,嘴唇張得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我都能聽到他腦海中三觀崩塌發出的轟隆巨響。


    過了許久,他艱難地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吐出了一個名字:


    “餘阿二……”


    他一開口,邊上的餘阿二齜牙咧嘴,很想撲過來咬他,可看了我一眼,沒敢動。


    謝亞東搓了搓僵硬的麵龐,身子微微顫抖:


    “孟……小先生,我們能先離開這地方嗎?


    這裏實在是太陰森了!”


    才短短幾分鍾,他對我的稱唿都變了。


    我點點頭,將滿是咒文的白布重新覆蓋到鏡子上,然後帶他離開。


    見狀,餘阿二的魂魄蠢蠢欲動,想再次攀上謝亞東的後背。


    我抬起一腳,將他踹迴房間裏,“咚”地一聲關上了門。


    我們離開地下室,迴到了樓上客廳裏。


    衛鵬一個人等得無聊,可又不敢去屋子裏別的地方,正繞著沙發來迴打轉。


    見我們出現,他馬上迎了上來:


    “你們下去挺久啊,謝叔,怎麽樣?”


    不用多問,謝亞東跟白牆差不多的臉色,以及同手同腳的走路姿態,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我走到茶桌前,倒了杯熱茶遞給謝亞東。


    他接過去,連灌了好幾口,臉色才稍微好一點。


    “這個餘阿二是誰?”我在他對麵坐下,問道。


    謝亞東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擠出四個字:“一個混蛋!”


    隨後,他向我說起了自己與餘阿二的糾葛。


    這事得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那時候的謝亞東,不似如今穩重老練,還是個滿腔熱血的愣頭青。


    他並非一開始就在江寧市局工作,剛加入警察隊伍的時候,跟衛鵬一樣,是個派出所民警。


    當時的工作單位不是在市區,而是離市中心有兩個多小時車程的黃花鄉派出所。


    那地方的工作相對還算清閑。


    謝亞東和幾個同事平常處理最多的就是鄉親們家長裏短、偷雞摸狗的雞毛蒜皮之事。


    不過,即使是家長裏短的矛盾,這裏頭也有棘手的。


    最讓謝亞東在意的,就是餘老二的家暴問題。


    這個餘老二是那一帶出了名的二流子,幹啥啥不行,吃喝賭卻樣樣精通。


    喝醉酒、賭錢輸了,


    各種心情不好的時候,


    甚至僅僅因為妻子做的飯菜不合他口味等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就瘋狂打老婆出氣,


    下手還特別重,幾乎還把人往死裏打。


    為這事,謝亞東和同事們去過餘老二家好幾次。


    但餘老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毫無所懼。


    他大言不慚,


    說老婆是他花錢娶的,他愛怎麽打,就怎麽打,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都管不著!


    更過分的是,隻要鄰居或者他老婆敢報警,他就打得一次次一次狠。


    就算把他抓去拘留一段時間,出來後,他迴頭就把所有怒火都撒在老婆頭上,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久而久之,無論是鄰居還是餘妻都不敢報警了。


    那些工作時間比較久、經驗豐富的老警員告訴謝亞東,這類問題很難處理。


    就目前這樣的情況,餘妻唯一的出路,就是離婚,離開這個無賴,遠走高飛。


    可實際上,這個辦法對於餘妻來說,依然很難做到。


    她確實動過離婚的念頭,而且不止一次。


    可是,餘阿二卻拿著菜刀威脅她,敢提離婚,就殺了她全家老小,


    甚至揚言,連她弟弟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都不會放過!


    這家夥還真去她娘家鬧過,砸壞了不少東西。


    餘妻家裏是務農的,沒什麽背景。


    她父親去世得早,六十多歲的老娘一直身體不好,唯一的弟弟還性格軟弱。


    生怕被餘妻連累,弟弟、弟媳一起罵餘妻不該和老公吵架,還說餘阿二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打她,肯定是她沒伺候好,雲雲。


    老娘雖然心疼女兒,可無能為力,隻能流著淚,勸她忍著點,別跟餘阿二吵。


    這麽一來,餘阿二從此更加囂張,更加不拿妻子當人看。


    據說,他有幾次賭輸了錢,竟拿妻子抵債,帶債主來家裏,強迫妻子陪他們……


    事後,他又發泄怒火般把她打個半死,罵她下賤、不要臉,勾引男人……


    麵對此情此景,如果換做現在的謝亞東,應該會找到更穩妥的解決方法,幫助餘妻脫離困境。


    可那時候的他年輕氣盛,初生牛犢不怕虎,魯莽而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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