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妃朗梅第一個迎上來,她頭發都梳得有些鬆散,滿麵倦容,看到桑顏,頓時眼神裏閃過一絲光亮,她急急地走上去,雙手握住桑顏的手,“孩子,你去哪裏了?”


    桑顏看到大王妃麵容憔悴的樣子,不禁有些愧疚。


    “我……我去找了皇爺叔阿也達……我想去問問,他到底跟我姆媽的死有沒有關係?”


    “你這孩子啊,怎麽就不跟你父王和我們說一下,就這樣跑出宮去了呢。你知道父王和姆媽們有多擔心嗎?”一向穩重雷厲風行的朗梅說著說著就要掉下淚來。


    桑顏邊安慰大王妃邊看向國王烏姆澤,他的臉色比剛才和緩了一些,本來不停地踱步,看到了桑顏,才在侍女的攙扶下坐了下來。


    二王妃和四王妃都走上前來,拉著桑顏的手腳看個不停,一再的確認有沒有受傷受寒挨餓。


    桑顏一一搖頭說自己一切都好,看著三位姆媽都在垂淚,他突然覺得自己真是不孝極了。自己的姆媽去世了,自己固然是悲痛欲絕,但是卻完全沒有顧及到另外三位姆媽的心情。她們失去了自己的親姐妹也同樣悲痛欲絕,如果現在自己再有什麽三長兩短,又讓她們情何以堪呢?


    烏姆澤扶著額頭一言不發,桑顏走到近前跪了下去。


    “父王,原諒皇兒不孝,私自出宮,以身涉險。”


    烏姆澤半晌才抬起頭來,“你見到你皇爺叔阿也達了嗎?”


    桑顏點頭,“我在喜馬拉雅山上找到皇爺叔,當時遭遇了雪崩,多虧他出手相救,否則孩兒可能兇多吉少了。”


    烏姆澤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他可曾跟你說了什麽?”


    桑顏想了想,猶豫著措辭說:“皇爺叔隻是講了一些他對如今國際形勢和布蘭旦國策的一些見解,倒沒有其他的。”


    桑顏又看著烏姆澤的臉色說:“父王,我看阿也達似乎對王位並無覬覦之心,不知道是否之前的一些傳聞有誤。”


    烏姆澤的眼睛在桑顏臉上半信半疑地凝視了片刻,開口說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人心隔肚皮,你又怎知他跟你講的都是肺腑之言呢?”


    桑顏不知道如何解釋,隻是出於直覺,他相信了阿也達對於布蘭旦國王和國家的忠心。隻是姆媽之死,此行是一無所獲。


    烏姆澤的視線漸漸移到了桑顏的手腕,桑顏也意識到了父王在尋找什麽。


    “桑兒,你手腕上的黃玉珠呢?”


    桑顏急忙跪拜在地,“父王,孩兒知錯,黃玉珠在我攀登喜馬拉雅山之時,遭遇雪崩不慎丟失。”


    “哦?丟失了?早不丟,晚不丟,偏偏去找了阿也達就丟失了?”烏姆澤的語氣中充滿了懷疑和怪罪。


    桑顏突然之間聽懂了烏姆澤語氣中的發難,他頓時不知所措地抬起頭,這下真是有口難辯。難道父王懷疑自己和阿也達有什麽勾結不成?


    四王妃朵雅走上前去,扶起了桑顏。


    “陛下,大皇子奔波了三天三夜,讓他趕緊去休息吧,別累出毛病來。至於皇叔阿也達,你可以再召他進宮,問問清楚。”


    烏姆澤擺了擺手,“罷了,你們快送大皇子迴寢宮休息吧。”


    眾侍女簇擁著桑顏正欲離開,烏姆澤又厲聲道:“大皇子身邊的隨從侍衛,都給我拿下。”


    幾位侍衛臉色都白了,紛紛垂首立於桑顏身側,那兩位跟隨桑顏出宮的侍衛急忙跪倒在地,求國王饒命。


    桑顏大驚失色:“父王,這是為何?”


    “出宮的命令是我下達的,他們都是奉命行事。他們何罪之有呢?”


    烏姆澤像沒聽見似的,仍然喝令拿人。大王妃走到桑顏麵前使了個眼色,低聲說:“你父王正在氣頭上,你先迴宮去,別再惹怒他。明天我自會想辦法放他們迴去。”


    桑顏別無他法,隻好順從地讓侍女們送他迴宮。他一步三迴頭地看著已經被五花大綁綁起來的幾名貼身侍衛,心內不忍。


    那些侍衛反而沒再喊饒命,他們跟隨桑顏已久,個個忠心耿耿,鐵骨錚錚,隻要是桑顏發了話他們自會遵從,毫不猶豫。所以這次私自陪伴或者放行桑顏出宮,也都各自心裏有準備。


    桑顏迴到寢宮,才感覺又累又困,夜幕已經降臨,他便隨便洗漱了一下倒頭沉沉睡去。


    等他第二天醒來,一睜眼就看見了殿外那幾個侍衛肅立的身影,他驚喜地坐起身召喚他們進來。


    “父王他放你們迴來了?”


    幾個侍衛給桑顏行了禮道:“多虧大王妃和四王妃求了國王一夜,國王才恕了我們的罪,放我們迴來。”


    桑顏披上棉袍,急匆匆地前往四王妃的寢宮。一是要謝她為自己宮內侍衛的求情之恩,二是她為自己的姆媽守陵念佛三年,從未迴來過,桑顏十分感激。


    桑顏趕到四王妃的寢宮,四王妃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再迴到陵墓了,三個孩子正在跟她依依惜別。


    四皇子尤克和五公主珂萊蒂爾圍繞著她,哭哭啼啼,四王妃一手拉著一個,正在溫言軟語地哄勸著。而二皇子多戈則站在不遠處倔強地抿著嘴唇,不舍地看著四王妃。


    桑顏先是走到多戈身邊,“你怎麽不去向你的姆媽告別?”


    多戈猶豫不前,“姆媽不喜歡看到我們哭,她不喜歡我們不堅強。”


    桑顏拍拍他的肩膀,“傻弟弟,你想哭就哭吧,舍不得姆媽就說舍不得,用不著逞強。”


    說完他走向四王妃,拜了一禮。


    “四姆媽,多謝你替我宮中侍衛向父王求情,他們才得以迴宮。”


    四王妃微笑地看著桑顏,“桑兒,你已經長大成人了,知道守護你想守護的人了,我很替你姆媽感到欣慰。好孩子,在宮中好好聽你父王的話,認真學習功課,將來好繼承王位,不要辜負你姆媽的在天之靈。”


    桑顏重重地點頭。此時他又想起了昨天阿也達提起四王妃朵雅時那失常的神態,不由地問道:“四姆媽……你……跟皇爺叔阿也達很熟嗎?”


    朵雅聞聽此言,身體一顫,聲音卻冷了三分。


    “怎麽?阿也達向你提起了我嗎?”


    “阿也達說——想必她恨透了我吧?”


    “四姆媽,阿也達說的這個她是誰?是指的您嗎?”


    桑顏想起自己最後向阿也達發問,卻沒有得到迴答。


    朵雅此時冷若冰霜,麵無表情。


    她緩緩說道:“他也配提起我朵雅.索旺?真是笑話!”


    多戈這時接觸到四王妃的眼神,不禁後退了一步,四王妃卻慢慢放開了牽著兩個孩子的手,走向多戈。


    “你給我看好弟弟妹妹,不準行差一步路,知道嗎?”


    多戈原本不舍的神色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難過和一絲倔強。


    朵雅交代完這些,便整了整身上的旗拉,移步走出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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