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桑顏拒絕了玥湖珍的提議,桑顏連續幾天都沒有去玥湖珍的寢宮,不知道是否因為他第一次忤逆了姆媽,而感到些許愧疚,還是在表示自己的堅決反對。


    總之那幾日,他確實沒有再去姆媽的寢宮。


    桑顏此時的功課除了布蘭旦王儲都要學習的佛學,還有本國經濟學院的經濟學。桑顏下了課之後,才會返迴紮勒瑪皇宮。


    這天他在皇宮門口碰到了一輛華麗的烏木馬車,這輛馬車桑顏沒有見過,並不是父王所有,見到自己所乘坐的馬車也並沒有避讓。


    於是桑顏讓自己的車夫把馬車在皇宮門口一側稍停,等那輛烏木馬車先行駛出。


    在那輛華麗的烏木馬車駛出宮門,與自己的馬車擦肩而過的時候,烏木馬車的車簾被掀開了一半,有一個眼神銳利的男人露出了半張麵龐,隻見那男人雙鬢斑白,好像年齡比自己的父王還要大一些。


    隻見那男人身穿黑色的長袍,麵色蒼白,隻拿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桑顏順著他的視線,卻發現他看的不是別處,而正是自己手腕上所戴的紅絲線係著的那顆黃玉珠,小鈴鐺留給自己的。


    桑顏神色一凜,不動聲色地用長袖掩住了手腕上的黃玉珠,這時兩輛馬車擦肩而過,烏木馬車疾馳而去。


    桑顏先去給父王烏姆澤請了安,烏姆澤正在暮色中低頭沉思,桑顏進來了竟也沒有察覺。


    桑顏連唿了幾聲父王,烏姆澤才迴過神來。


    “桑兒,你上學迴來了。”


    桑顏點點頭,又行了一個長揖禮,恭敬地站在烏姆澤的榻前,等候父王的訓問。


    烏姆澤緩緩道:“今天你的爺叔阿也達來了,他問起了你。”


    原來自己在皇宮門口碰到的烏木馬車上端坐的那位男人就是爺叔阿也達,聽說他已經歸隱山林多年,今日怎麽又會重返皇宮呢?


    烏姆澤突然間好像老了幾歲,他頹然說:“阿也達問到了父王,是否拿到了那顆黃玉珠。”


    又是黃玉珠?桑顏舉起了手腕,“是這個嗎?”


    “不錯,就是它。”


    桑顏自從接受了小鈴鐺這個禮物,就一直佩戴在手腕上,從來沒有摘掉過。但他也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解釋過此物的來曆。


    烏姆澤自從看到桑顏手腕上戴上了這顆黃玉珠,就知道自己的王位繼承人沒有選錯。他沒有質疑過桑顏究竟是否是在聖泉撿到了黃玉珠,他隻覺得冥冥之中,這就是上天的安排。


    自己的大皇子桑顏理所應當就是天選之子,是布蘭旦國王的繼承人。


    曾經,烏姆澤的父王沒有把這顆黃玉珠傳給自己,讓自己心神不安,輾轉難眠。


    而如今這顆黃玉珠從天而降,又迴到了自己的大皇子手上,不管因何緣由,烏姆澤都認為這是神的旨意。


    今天皇叔阿也達突然返迴皇宮,竟然也是為了詢問這顆黃玉珠的下落,讓他又驚又懼。


    他一麵以實相告,這顆黃玉珠——先王隨身攜帶的黃玉珠確實在聖泉被自己的大皇子撿到了。一麵更以防備警戒的態度,提防著這位皇叔,烏姆澤不知道他來者何意。


    而阿也達聽聞烏姆澤的據實相告,竟然愣了半天,口中喃喃:“果然被他得了去,天意,這真是天意……”


    阿也達癲狂的喃喃自語,烏姆澤不明就裏,他還未及細問他是什麽意思,是來興師問罪?還是來俯首稱臣?布蘭旦的王位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塵埃落定。哪還容他阿也達覬覦?


    阿也達重複著這幾句囈語,隨後就站起身來,黯然離去,待烏姆澤起身追出宮外,隻看到阿也達寥落的背影遠去。


    算了,隨他去吧,成王敗寇,曆史絕對已經不可能改寫,自己的這個心結也該放下了……


    烏姆澤拍了拍桑顏的肩頭,溫和地對他說:“桑兒,好孩子,去給你的姆媽問安吧。”


    桑顏看得出父王如釋重負,自己也就心安了。


    桑顏又一長揖禮,告辭了父王的宮殿,迫不及待地向姆媽的寢殿奔去。已經有幾日沒有見到姆媽,他不禁心中分外牽掛。


    急匆匆地走到姆媽寢殿門口,桑顏隱約看到殿外的長巷拐角處有一襲紫色繡金絲的裙裾閃了一下,就不見了。似乎是哪位王妃的華麗裝扮呢,也許是哪位王妃剛也來看望自己的姆媽了吧?


    桑顏這樣想著,就往寢殿內走去。天色已晚,寢殿內已掌了燈火,也打開了遍布宮殿的電燈,顯得燈火通明。


    三年前布蘭旦還禁止電和網絡,所以這個小國家幾乎是全球最晚擁有電和網絡的。


    也就是從桑顏碰到小鈴鐺那一年起,國王烏姆澤才解除了這一禁令。所以他對自己是在哪一年碰到了小鈴鐺,更加是記憶深刻。


    桑顏穿過燈火輝煌的寢殿長廊,走近了姆媽的臥房,他遠遠地看到姆媽安靜地躺在那張巨大的香楠木床榻上,睡容安詳。


    姆媽今天安寢得這麽早嗎?桑顏有點兒意外,他今晚特別想跟姆媽聊一聊。


    經過了這幾天的別扭,他也想通了,姆媽並沒有想逼著他和貴族少女妙音拉姆聯姻,也隻是為了他好,而征求他的意見而已。


    自小到大,姆媽什麽時候強迫過自己?她的世界裏一切都是圍繞著他,他怎麽能夠跟這樣的母親鬧別扭呢?


    桑顏不禁有一些自責,他躡手躡腳地走近了姆媽的床榻,奇怪侍女們怎麽一個也沒有在她左右,不知道都被指使到哪裏去辦事了。


    玥湖珍的寢殿內彌漫著一種奇特的淡淡檀香味,桑顏從來沒有在姆媽的寢殿內聞到過這種味道。他仔細的想要分辨這種味道,這檀香味卻又漸漸淡去,再也聞不到了……


    桑顏輕手輕腳地坐在了床榻邊,靜靜地看著安睡的姆媽,端詳了一會兒姆媽的臉龐,卻發現姆媽的臉龐籠罩著一抹不同尋常的潮紅,沒過多久那潮紅褪去,姆媽的臉龐分外的蒼白。


    桑顏驚異地伸過手去,觸摸姆媽的臉龐,竟然是冰涼的,他的心髒猛烈的跳動著,連忙又用手指放在姆媽的鼻翼,完全沒有氣息,完全沒有!


    他驚慌地忍不住搖動玥湖珍的肩膀,大聲喊叫,“姆媽,姆媽,你怎麽了?”


    這時才有兩個玥湖珍的貼身侍女跑進來,她們手上捧著剛從二王妃那裏取來的上好的紙筆和香薰,那是玥湖珍剛才讓她倆去丹珠達的寢宮拿來,專門給桑顏預備的。


    兩個侍女手上的托盤物品跌落在地,她們沒曾想出去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三王妃竟然氣息全無。


    姆媽玥湖珍,死在了桑顏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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