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灼手一指梁善淵,冷哼一聲,「進來了,將那姨娘帶走,還多此一舉留在懷光閣打地鋪睡了一宿,之後便一夜無事了。」


    許如意忙對梁善淵鞠躬道謝。


    「不必言謝,七姨娘神誌不清,進懷光閣衝撞了花灼姑娘,我們還沒能致歉呢。」


    梁善淵扶許如意起身,推拒一番,許如意麵上有慚,「昨夜發生如此大事,當真是我的失職......」


    梁南音像是憋了許久,「花灼姑娘,我能否問問,昨夜你可有見過你身後『人』的容貌?」


    「我沒敢抬頭,」花灼道,「但那『人』喊我姐姐,像是年歲不大,而且......那『人』身上生著很多毛,就像......猴子一樣。」


    又是猴子。


    孟秋辭與許如意對視一眼。


    梁南音嘴唇微顫,眼睫眨動,花灼觀著她模樣,「本小姐也有話想再問問你。」


    梁南音望過去。


    花灼是想著魂魄離體時看到的場景。


    昨夜裏撞見的鬼恐怕是十姐兒梁白靜,但她也頗有些好奇,譬如梁白靜為何成了那副容貌?


    「原本的梁善淵死之前,可有被逼著吃過猴腦?」


    坐在床邊椅子上的梁善淵微抬眼睫,邊剝著手上瓜子,邊望過去。


    梁南音見她如此,剛想說什麽,卻又止了話頭。


    「我五姐去前那陣子,我並不在寧州,隨醫館裏我拜的師父外出行醫去了,」梁南音眸光灰暗,「我出去趟,喚個人迴來,她都清楚。」


    梁南音剛要出門,想起什麽,又折身迴來,「花灼姑娘。」


    「嗯?」花灼窩在椅子裏,像隻金貴的波斯貓兒。


    梁南音將自己愁了一路的手帕遞過去,迎著少女不解目光,「多謝花灼姑娘昨夜幫我,我問了許道長,聽聞花灼姑娘喜愛杏花,便自作主張,買了這帕子送與花灼姑娘。」


    花灼沒想到梁南音還會專程買禮物,心裏感動的直嗚嗚,麵上卻冷哼,「什麽玩意兒......」


    梁南音正麵色緊繃,花灼將那帕子拿到手裏,柔柔一張布料,下頭繡著朵小杏花,「哼,留下吧。」


    梁南音也不知怎麽,總覺好像看到了花灼眸底笑意,竟顯得格外純真。


    她出了懷光閣,走到廊廡下,今日天陰,廊廡外草叢葳蕤多是蚊蟲,她加快了些步子,忽聽身後有腳步聲愈走愈近。


    才聽完那主僕二人的恐怖經歷,梁南音頭皮一麻,轉頭望去,見來人,嘆出口氣笑,「五姐姐,你怎麽也跟來了?」


    「要去找翠柔?」


    「是。」


    梁南音點了下頭,便見自己這五姐姐一雙鳳眼直盯著她。


    府上人頭一迴見此善淵,都嚇了一跳。


    雖自身氣質兩不相同,但相貌實在相像,梁南音頭迴見,也頗有些恍惚。


    但越是相處下來,越覺心情複雜。


    五姐聰慧,頗負女子才名,本性既有女兒溫善,又有男兒不怕事兒的剛勁,府中上下,誰不喜愛梁善淵?


    此善淵來府中時,眾人隻將其當替代,多是不喜歡她的,盼著真善淵迴來,哪想理會這替代?


    可偏偏,就在梁南音不知不覺間。


    府中翻天覆地,原本梁善淵的蹤跡被此善淵逐個抹去,便是連她也與這五姐姐關係好了起來。


    雖偶爾,還是覺得心境複雜,好似五姐自此人間蒸發......


    可不知為何,每當與此善淵對上目光,一切心中陰鬱,便煙消雲散。


    「八妹妹,」那鳳眼彎彎,內勾外翹,漆黑若枯井,「你方才送花灼姑娘手帕,可是想與她結手帕之交?」


    「啊?」


    梁南音望著那雙眼,心中亂跳,


    「不......不是,花灼姑娘一看便知長安貴女,我並無攀附之意,隻是顧念昨夜花灼姑娘助我一次,送個贈禮罷了。」


    光影暗淡。


    戴著白玉耳墜的墨發女子隻是淡淡望著她,片晌,淺淺彎笑,「八妹妹。」


    「嗯?」


    「你能否教教我,如何與人交好?我想與花灼姑娘成為朋友。」


    梁南音怔愣一瞬,「花灼姑娘嗎?」


    不怪她恍惚。


    這問題怎會是自己這惹人喜愛的五姐姐提出?


    花灼姑娘果真難相處,能要她收下自己那張手帕,當真稀罕也。


    「我大抵沒辦法教五姐姐,」梁南音邊往前走,邊搖頭道,「你都不知如何與花灼姑娘交好,我對比五姐姐如此平淡無奇,又怎麽教五姐姐?」


    「你隻管教我便是,」旁側女子聲音溫潤,鳳眸望她,「我年早顛沛流離,確實不知如何與人相處,八妹妹,還請你多告知。」


    「這……」梁南音些微犯難,


    「我與幾位手帕交,多是幼年便結下來的,這些年維持關係,不外乎逢年過節多走動,偶爾若是得了新鮮物什便差人互相送些過去,或是寄信聊聊心裏話,之外的,我便也不大清楚了。」


    那聽起來也並無甚難。


    正走到一片樹蔭之下,梁善淵低斂眉目,點了下頭。


    *


    自打這倆人一出懷光閣,花灼右眼便直跳不停。


    她一根指頭蓋在右眼皮上,手裏繡活兒繡了小半張福壽娃娃的臉,孟秋辭見了,挺稀罕,花灼身嬌體貴,沒想針線活卻是不錯,「花灼妹妹,你這是在繡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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