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麽形容現在的處境呢?一邊是被眾多高官貴族層層包圍住諂媚奉承的現任情人,一邊是貪婪薄情狠心將自己妻子賣掉的前任丈夫。


    她在想到底是哪個沒腦子的人同時邀請了這兩個人赴宴……是存心想讓誰不自在?


    不過好在波魯薩利諾的注意力暫時沒放在這邊,而再向那個方向望去時,羅也早已隱入人群不見了蹤影。


    奧薇莉雅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隱隱有些不安。不光是因為羅的突然出現,也為她即將展開的行動。


    這幾天來自海軍方麵的異動告訴她,她所等待的時機已經成熟了。


    但是羅這家夥的出現可不在她的計劃之內。


    紅酒被盡數傾灑在胸前的時候,她忍不住小聲發出驚唿,隨著玻璃杯紛紛落地的碎響,大片大片的酒漬將她雪白的晚禮服髒汙。


    這是她撒嬌央求著波魯薩利諾為她選的,明明是素淨的顏色,裙擺卻張揚的宛如盛開的玫瑰。


    雖然波魯薩利諾自己的穿衣風格糟糕的一塌糊塗,但不得不說他對女性服飾的審美卻是非常優秀的。


    冰涼的酒液順著領口流進衣服裏,她一身狼狽的站在原地,地上洋洋灑灑的全是玻璃殘骸。


    周遭的熱烈頓時凝固了,像是玻璃罩中猛然被抽取了氧氣的火焰。


    侍從臉色慘白,戰戰兢兢的抱著托盤手足無措,眼前這個眉眼中蘊藏著怒意的女人可是海軍大將的‘私產’,即使是在這個女人不值錢的國度……


    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侍從得罪得起的。


    奧薇莉雅扯了扯領口,同色蕾絲手套指尖也染上了幾分粉紅。


    真是……可惜了。


    原本她還是挺喜歡這套裙子的。


    “想去換件衣服。”對上波魯薩利諾的眼睛時委屈的眼淚沾濕了睫毛,“主人陪我。”


    茶色的鏡片距離她隻有幾厘米,近的讓奧薇莉雅難得能透過鏡片去觀察他的眼睛。她有點明白為什麽波魯薩利諾常年都會帶著一副茶色墨鏡了。


    如果沒有鏡片阻隔的話,那雙充斥著涼薄與犀利的眼睛如何能讓他在海軍和世界政府的權力傾軋中左右逢源呢?


    “……不可以呦。”就當她以為波魯薩利諾看穿了她的意圖的時候,他才笑眯眯的開口,“老夫暫時走不開呢,一會兒要見一個很重要的人。露比可以自己去換衣服嗎?”


    奧薇莉雅緊繃的心弦鬆弛了一些,她故意表現的十分依賴他,對他的提議很不情願,“……好吧。”


    “不過,不要離開太久喔。畢竟老夫對露比非常迷戀,時間太久見不到你的話,老夫可是會忍不住親自去找你的呦?”


    應該沒看穿她要單獨行動吧。


    不然以波魯薩利諾的性格,不可能放她單獨離開。


    還沒等奧薇莉雅想清楚波魯薩利諾的意有所指,茶色鏡片猛然沉了下去,粗糙的舌苔在她的鎖骨上刮過。


    她被激的一顫。


    “真奇怪啊——明明是同樣的紅酒,露比身上的卻更美味呢。”


    這個隨處發情的大變態。


    什麽‘太久見不到的話,老夫可是忍不住親自去找你’的,果然隻是這家夥油腔舌調的調情而已吧!


    奧薇莉雅嗔怒的瞪了他一眼,拎起裙擺隨著仆人噠噠噠的離開了。


    將染色的晚禮服毫不吝惜的扔在地上,奧薇莉雅換上了輕便的服裝,為了避免波魯薩利諾那個精明的男人察覺到不對勁,她決定速戰速決。


    早已用史萊姆分身探查過王宮布局令她如履平地的避開了所有巡視的衛兵,旋轉階梯一直向下延伸至黑暗的地窖,和王宮裏張揚宣示的王族族徽不同,奧薇莉雅摸到一處印有浪花與巨蛇的浮雕,輕輕一按。


    伴隨著輕微的石磚滑動的聲音,暗門被開啟了。


    這裏就是被隱藏在王宮宮殿之下的秘密,隧道的盡頭連接著……前王族克裏琴斯的陵寢以及被醫學研究院的終極課題。


    這裏絕非是一個簡單的陵寢能夠定義的,與其說陵寢,還不如說是一個融合了實驗研究和培育室的苗床更合適。


    玻璃牆將玷汙了白大褂的冷血禽獸們與實驗體隔離開兩個世界。


    一麵是自詡為了哈巴卡克王國的人民生存而努力的高尚醫生。


    一麵是被販賣到這裏來,囚禁在培育室裏,隻能被迫稱承載人類貪婪欲望,以自己身體做苗床的實驗體。


    冰冷的鎖鏈扼住了她們的咽喉,培養液不僅將她們困在了實驗罐裏,同樣困住了一個人類所應該擁有的靈魂和大腦。


    在這裏,她們不應稱作人類,甚至比雞鴨還不如。


    “第批實驗體實驗失敗了,都是一些普通嬰兒。”


    “真倒黴啊,明明這批母體質量還不錯的樣子。”


    “別抱怨了,把那些孩子送到福利機構去,會有人接管這些嬰兒的。”


    “重新將提煉出來的血統因子注入母體。”


    現實要比枯燥的文字數據更加令人震撼。


    奧薇莉雅在這一刻幾乎忘記了唿吸,直到一個聲音在她背後傳來,為了避免驚擾到裏麵的人,他貼著她的耳朵將音量壓到最低。


    “看到這幅場景的時候,你的心裏和我想的是一樣的吧?露比當家的。”他說,“所謂的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


    培養液中漂浮的女人們如同人偶,一如當年的自己。


    奧薇莉雅閉上眼睛,努力去驅趕腦海中類似的記憶衝擊她的理智。


    是的。


    這是一場惡魔降臨在人間的,絕望到見不到黎明的永夜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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