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闊別已久的家鄉時,何安年心裏無端生出股怯意來。


    他離開得太久了。


    如果不是因為爹娘的原因,估計他早就迴來了。他抬頭看了眼青色群山,這是邊塞少有的景色。


    雖然他很想今天就迴到荷花村去,但連著兩天沒閉眼讓他快吃不消了。今兒個隻能先在鎮上休息會,順便買些東西迴去。


    也不知道二姐還在不在荷花村……


    想到這,何安年緊張起來了。


    離開這麽久,也不知道二姐能不能認出自己來。


    進了鎮子何安年直奔最近的店鋪而去,他實在是餓得不行。


    隻是這鋪子外等待的人太多了,他撓撓頭打算找找其他店鋪。不然光在這外麵排隊等著,都得耗去小半個時辰。


    隻不過他離開前感歎的那一句“怎麽這麽多人”,正好被排隊的爺叔們和些小毛頭聽見。


    他們一聽就知道這肯定是個外來的,趕緊開口炫耀起來:“你外地來的吧?”


    “我和你說這地方可是狀元他家開的,吃他們家的東西,說不定自家孩子也能沾沾文氣。”


    “我們這位薑狀元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嘿,十七歲就中了狀元。”


    聽到這個姓氏,何安年被勾起了好奇心:“能問下狀元郎全名嗎?”


    “薑永青,這名字取得是真好啊,不愧是狀元郎的名字。”


    搭話的漢子邊說邊感歎,而何安年的心已經隨著這個熟悉的名字開始狂跳。


    他覺得自己喉嚨有些發幹:“薑狀元的娘可是姓何?”


    “哎呀奇怪了,你這人不知道狀元郎的名字,居然知道何娘子。”


    漢子一副驚訝的表情:“不過知道何娘子也正常,她可是我們這買吃食當中,手藝最好的人。”


    “可惜的是,前兩年她便同薑狀元去了縣城。咱們和縣城不同道,要想去一趟得繞路,不然我高低也要去那邊看看薑狀元長啥樣。”


    他這句話裏滿是對薑永青的推崇,何安年先是一愣,接著也跟著升起股自豪和喜悅來。


    狀元郎。


    生生成了狀元郎?!


    自豪過後跟著而來的是說不出來的感覺,但他此時腦子裏麵唯一的念頭是——


    去見二姐一麵。


    他已經有近十八年沒見過對方了。


    還迴什麽荷花村,有二姐在的地方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何安年匆匆找個店鋪填飽肚子,背著包再次踏上路途。


    這包裏裝著的都是不易壞的肉幹,以及他在邊塞看見的小玩意和一些小孩子玩的東西。如果不是那位漢子的話,他都沒意識到生生已經長大了。


    對於自己的二姐他倒是很自信,對方絕對會歡迎他的到來。


    何安年很相信這點。


    從小鎮上趕到縣城裏已經是三日後,看著人來人往的熱鬧模樣,他擦擦汗想著該怎麽去找二姐。


    直接上門也不太合適,如今生生已經是個官老爺了。自己這個看上去有些窮酸的親戚,說不定會給他跌麵子。


    何安年邊思考邊找店鋪歇腳,他還是和先前一樣去了離城門最近的地方。


    好在這裏的店鋪夠大,雖然人多但還有可以坐的地方。


    他排了會隊等輪到自個時,正準備開口點些吃的,就聽到那小二先說話了。


    “看你這樣子陌生的很,從外地趕來的?能把袖子擼上去點不,哎哎哎,對,可以了。”


    他納悶地按照店小二要求,把袖子挽到小臂處,正巧能露出手腕那節。


    “又是個對上的,你先跟我們走一趟。”


    店小二看著他手腕內側的痕跡,就搖響了鈴鐺。接著從後廚走出兩三個大漢,站在他麵前做出請的姿勢。


    ……


    何安年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他在戰場上磨練多年,對付這麽幾個漢子不成問題。


    但問題是看對方這樣子,好像也並沒有表現出惡意來。


    “是我的錯,沒和你解釋清楚。”店小二看著後麵等著買吃食的人,趕緊開口解釋:“我們店規矩,生客得看看手腕內側。要是對得上號,就會被帶著走一趟。”


    “我們這店子是正兒八經的店,絕對不會做啥壞事。懷裕縣治安也嚴,你啊,就把心放迴去吧。”


    店小二的解釋和沒解釋差不多,何安年雖然有些餓,但是還不至於餓到難以忍受的程度,所以便順著他的意思跟這些人走了一趟。


    去的是一家宅院的後門,穿過門進去之後就有個丫鬟過來讓他先等會。


    見到這陣仗,何安年心裏生出個讓他心髒狂跳的想法。


    是不是二姐在找自己?!


    何安年在石椅上坐著,嚇人端上來了糕點,但他實在是沒有心思吃。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門口上,等當真見到那熟悉的麵容出現時,何安年噌一下站起來。


    是二姐!


    這麽多年了,二姐看上去比以前更加溫潤。眼角也生出了些細紋,但人還是和記憶力沒有太大的區別。


    在戰場上受到重傷何安年都沒有哭,此時僅僅一眼,他的眼睛就紅了。


    看著何歸燕焦急的腳步,他知道自己此時應該開口讓對方慢一點,可是他張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


    在離他不到十米的距離,何歸燕停下了腳步。


    兩人就這樣隔著短短的距離相互打量,他甚至能夠看見對方已經淚流滿麵。


    最後還是何安年先開口的:“姐……”


    九尺男兒一開口就哭的不像樣,何歸燕像小時候一樣把人抱住,眼淚打濕了衣襟:“小虎,你終於迴來了。”


    即使近十八年未見,她也一眼能認出來這是自己的弟弟。


    小虎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


    她絕對不會認錯人。


    何歸燕把人帶到前廳去,一路上都在問著何安年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何安年有意瞞著她,沒有把這些年的苦說出來。


    但何歸燕看著他的眼神仍然心疼不已:“你曬黑了這麽多,手上也都是老繭……肯定吃了不少苦。”


    “怎麽……怎麽現在才來找我?”


    說出這句話,何歸燕剛止住的眼淚又往下落。她這麽多年不是沒有想過主動去尋找對方,可說到底唯一能做的,就是拜托每個交好的人幫忙打聽下。


    以及懷裕縣碼頭上來來往往的商隊,每個離開前都會寄托她的希望。


    她把小虎的名字和特點,何家父母的情況都告訴了這些人,也讓薑勿幫忙手寫下來。但這麽多年基本上沒什麽進展,想找人就像是大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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