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閣是這座府邸的主樓。


    青色琉璃瓦上的一層薄薄的雪,在陽光的映襯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蘇晚棠扶了扶臉上的黑金麵具,跟上傅司宴的步伐走進清風閣。


    柳南笙、智真大師等人跟在身後,一行人走進寬敞的客廳。


    傅司宴像是迴到自己家一樣,在主位落座,撣了撣衣袖。


    他對眾人輕描淡寫地說:“諸位,交流大會明天正式開始。有什麽事不如明天再商議,我夫人一路趕來需要休息。”


    此話一出,眾人目光集聚在蘇晚棠身上。


    她身穿素雅的修身旗袍,臉上戴著黑金麵具,頭上的碧玉簪看著就價值不菲。


    氣度不俗,姿態沉穩閑適。


    麵具後麵的漆黑眼眸盯著人瞧時,讓人覺得渾身發涼。


    她全身彌漫的濃鬱靈力波動,是高修為者才擁有的內斂氣場。


    在場沒有一個人能看出蘇晚棠的修為。


    得知她是閻四公子的夫人。


    眾人麵露恍然,眼神也充滿了探究。


    柳南笙是知道蘇晚棠的身份的,對傅司宴委婉道:“明天的交流會細節問題還需要您來敲定。”


    傅司宴牽起蘇晚棠的手,把玩著她的纖纖玉指。


    “晚飯過後,大家在會議廳集合。”


    嗓音冷漠,透著一絲漠不關心的疏離。


    柳南笙從善如流道:“好,屆時恭候閻四公子。”然後帶著眾人離開清風閣。


    等眾人走後,傅家護衛把清風閣裏裏外外把守起來,嚴禁任何人靠近。


    傅司宴跟蘇晚棠來到清風閣的主臥,裏麵準備了一應俱全的生活用品。


    屋內中央的紅色實木雕花桌上,放著兩盞冒著熱氣的茶,還有一個紅色名冊。


    蘇晚棠摘下臉上的麵具,眼神似笑非笑地睨著傅司宴。


    “他們為什麽叫你閻四公子?你在傅家的排行似乎是老大。”


    傅司宴倚在梨木雕花座椅上,薄唇揚起慵懶弧度,低沉嗓音含笑。


    “我母親姓閻,我在閻家排行第四。”


    蘇晚棠在他身邊落座,順手端起桌上的茶水,送到嘴邊輕啜了一口清香的茶水。


    她眼睫微垂,眸底深處的沉思,一並被掩藏起來。


    好半晌,蘇晚棠掀起眼簾,清冷眼眸凝著傅司宴。


    “你有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你還隱瞞了我什麽,給你個坦白的機會。


    蘇晚棠神色不悅地看著傅司宴,把內心的不爽都寫滿了臉。


    傅司宴坐姿放鬆的倚在椅背上,嘴角勾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眉眼神色溫柔且縱容。


    他薄唇緩緩翕動,帶著一抹引誘意味:“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蘇晚棠:“……”


    傅司宴又道:“此次交流大會,你小姨南洋聖女也會到。”


    蘇晚棠:“……?”


    傅司宴繼續說:“棠棠,如果按照輩分算,你要喊我一聲閻四叔。”


    “???”蘇晚棠的臉裂開,唇角抽了抽。


    閻四叔?


    怎麽這麽有禁忌感呢。


    她讓傅司宴坦誠,沒讓他一上來就這麽炸裂。


    蘇晚棠看著眉目溫和,神情放鬆的傅司宴,覺得他今天有點奇怪。


    自從來到古鎮後,他像是徹底放開了什麽,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鬆弛狀態。


    蘇晚棠不喜歡跟他打啞謎,也不想聽他的賣關子。


    她眉心輕皺,冷聲問:“你究竟想說什麽?”


    傅司宴還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溫雅模樣,傾身靠近蘇晚棠,手覆在她手背上。


    “你想知道的一切,我今天都會告訴你。”


    眼見蘇晚棠依舊冷著一張臉,傅司宴的話音一轉。


    “包括你尋求的生機,此番交流大會也會讓你得償夙願。”


    不得不說,傅爺狠狠抓住蘇晚棠的致命點。


    “當真?!”


    蘇晚棠反手握著傅司宴的手,語氣急切地追問。


    在她期待的目光注視下,傅司宴笑著頷首:“真的。”


    “先別忙著追問如何讓你如願,不如聽我說說你我的淵源。”


    “好,你說!”


    蘇晚棠緩緩閉上準備繼續詢問的嘴巴,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傅司宴白皙如玉的修長手指,叩在桌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


    “在這世上有那麽一群避世之人,他們是延續至少上千年,乃至上萬年的修真家族。”


    “他們修煉內勁術法,擁有比普通人強大的力量跟壽元,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佼佼者。”


    “然而,天地靈氣越來越稀薄,修煉者的修為無法更前進一步,甚至還會開始倒退,天道不允許人類脫離掌控,怕有人會取祂代之。”


    “修真家族逐漸沒落,但有幾大勢力不死心,他們不甘修為終生止於練氣境界,不甘被天道規則壓製,還有家族想要為族人拚一條生路。”


    “閻家是能窺探天機的隱世家族之一,他們通過上古術法尋找到破解之法,卻被雷罰轟得幾近滅族,我母親是唯一的生還者,可她最終還是沒逃過一死。”


    “閻家滅族後,唯一與閻家交好,跟我有婚約的鄢家出麵了。”


    “他們收留閻家在雷罰中身受重傷的弟子,同時也獲取破解天地規則壓迫的辦法。”


    “鄢家在十多年前卻突然消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誰也不知道他們不再踏入俗世,還是出事了。”


    “直到前段時間我調查一些事,跟你小姨羅珊聯係上,才知道鄢家人都死了,在深山老林的大本營,被天雷轟得渣都不剩。”


    “如果當年鄢家沒有傾全族之力,把年僅三歲的鄢家女護送離開,也許不會落到全族覆滅的地步。”


    “鄢家唯一的幸存者,也是我不曾見過麵的未婚妻。”


    傅司宴話說到這裏,停下來,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條斯理地飲用。


    他唇畔揚起的笑容依舊,仿佛並沒說什麽驚天駭地的事。


    蘇晚棠整個人都處於茫然狀態,麵部表情空白,眼神呆滯無神。


    突然接受這麽多複雜內容,她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


    傅司宴所言幾乎在明指,她就是鄢家女,是鄢家傾盡全族之力保下來的生還者。


    蘇晚棠的紅唇微微顫抖,對於這個消息有些接受不能。


    她腦海中閃過一些模糊不清的破碎畫麵。


    猛烈的紫電雷光,蘊含著無與倫比的威壓,擊碎她眼睛能看到的所有建築物。


    巨大的轟鳴聲,人們驚恐尖叫的嘈雜聲,仿佛就在她的耳邊響起。


    蘇晚棠眼前浮現出一雙,悲痛不舍的溫情眼眸。


    是一張看不清楚臉,身體柔軟的女人。


    女人把她緊緊抱在懷中,泣不成聲地叮囑。


    “棠棠,活下去,你要活下去!”


    “羅珊,快帶棠棠走!走得遠遠的,離開華國!”


    “家主,夫人!陣法即將失效,再不送小姐走就來不及了!”


    蘇晚棠被人動作強硬的搶走,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喊,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姐姐!姐夫!!!”


    “啊啊啊——!賊老天,我與你不共戴天!”


    坐在清風閣內的蘇晚棠,雙眼不受控製地滾落出兩行淚水。


    她腦海中記憶被定格的最後畫麵,是有人帶著她在茂密的樹林瘋狂逃竄。


    身後殺傷力堪比熱武器的紫電雷鳴,距離他們越來越近,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等蘇晚棠迴過神來,已經泣不成聲,被傅司宴抱在懷中。


    “別哭了,一切都過去了。”


    傅司宴摸了摸她的頭,聲音輕歎,用衣袖為她擦拭滿臉的淚痕。


    蘇晚棠坐在他的腿上,猛地迴過神,動作粗暴地揪著他的衣領。


    “為什麽?為什麽我看不到爸媽的臉?!”


    她在恢複的記憶裏,看不到親生父母的臉。


    隻記得他們萬般不舍的悲慟聲音,瀕死前的絕望喊叫,像一把刀在挖她的心。


    “羅珊在封存你的記憶前,你因親眼目睹滅族而悲痛欲絕,導致記憶變得混亂,忘記嶽父嶽母的容顏不足為奇,慢慢會想起來的。”


    傅司宴抱著蘇晚棠,嗓音輕柔地安撫。


    蘇晚棠哭得安靜無聲,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傾瀉而出。


    她的傷心悲慟,還有周身縈繞的絕望,讓人感同身受。


    傅司宴把人摟得更緊。


    想要以此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蘇晚棠哭了很久,淚水才漸漸停歇。


    她的眼睛浮腫得厲害,看在傅司宴的眼中心疼不已。


    他抱著人放到古色古香的床榻上,吩咐守在門外的護衛去取冰塊來。


    倚在床邊的蘇晚棠,不知道想起什麽,忽然坐直了身體,找到手機翻找羅珊的通訊。


    傅司宴垂眸,見她手指就要觸碰手機屏幕,伸手一擋,阻止她的行為。


    “棠棠,羅珊明天就會到,你現在不要聯係她。”


    蘇晚棠抬起布滿紅血絲的雙眼,看到傅司宴眼底的擔憂,還有一絲隱藏至深的糾結。


    她頓時就明白了什麽。


    羅珊是恨她的。


    這麽多年來的不聞不問,還幫夏妍竊取她的氣運。


    可見羅珊對她達到怎樣恨之入骨的地步。


    蘇晚棠已經記起三歲那年,在她耳邊撕心裂肺喊姐姐,姐夫。


    與天道叫囂著不共戴天的人,就是悲憤欲絕的羅珊。


    當年,鄢家被天道雷罰覆滅,她也是受害者。


    羅珊哪怕是恨她,還是聽從父母的遺言,把她帶離華國前往南洋隱姓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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