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剛好夾筷子準備開吃,忽然聽見攤位邊有個老爺子孤單地蹲在馬路牙子上,捂著臉一臉頹喪。


    唐昊也注意到這個男人,食客群裏已經有人認出來他。


    “這不是蓮花鎮的老張麽,他早年死了媳婦兒,獨生兒子又在工地意外死了,工地老板還算是良心,賠償了好幾萬,還親自過來悼念。但錢都被他後來娶的老婆卷走,老婆也跑了,錢也沒了。”


    “那麽慘?”


    “害,可不容易麽,老張早年獨自拉扯兒子,每天下地跑大集,好不容易把兒子供大,結果兒子剛成年去工地幹活就沒了,難不難受。”


    “還是窮惹的禍啊。”


    “世上多的是為了錢不要命的人。”


    “唉,都不容易,大夥兒活著就不容易。”


    老張兒子死了,媳婦兒也跑沒,工地的賠償款也被卷走不知所蹤。


    他才六十多歲,就滿頭白發,背都時常佝僂著,好像一夜老了十歲。


    唐昊也歎了口氣。


    “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兒。”


    高僧夾到嘴邊的筷子,突然就伸不進嘴裏了。


    他把剛調好的醬料和紅彤彤的油潑辣子端到老張麵前,勸道。


    “阿彌陀佛,吃餃子吧。”


    遇上事情不順心,多添一碗飯,多加一碗水餃,日子就能好熬許多。


    生活不如意,對自己好一點,多吃點好的,暖暖胃。


    高僧臉色平靜,麵容慈悲,老張聞著紅彤彤的油潑辣子,香辣的氣味使勁讓他鼻子裏鑽,他猛地打了個噴嚏,然後眼淚就奪眶飆出來。


    老張眼淚流個不停,鼻涕眼淚一大把,痛苦地用蒼老帶著薄繭的大手捂住淚眼,還一個勁的解釋。


    “辣子太辣了,辣到我眼睛了。”


    滿頭白發的老張,不停地流著眼淚。男人不容易,遇上過不去的坎,就連哭,都得找個理由,才能捂住麵子,對著辣椒油哭得稀裏嘩啦。


    唐昊歎了一口氣,心裏很是感觸,舀了一碗滿當當的餃子湯遞過去。


    “老哥,請你喝的,順順食。”


    老張一大口一大口埋頭吃著水餃,一邊大口灌著熱氣騰騰的餃子湯。


    餃子湯很燙,但他不在意燙,水餃蘸了滿滿的辣子,香辣嗆鼻,但他也不在意。他淚流滿麵,混著鼻涕眼淚大口吃著餃子,也不知吃了什麽。


    這讓周圍人跟著辛酸,男人們都感同身受地深吸一口氣。


    做男人,太難了!


    男人想要哭,都得找個借口,才能保住麵子,肆意痛快的發泄情緒。


    老張大口吃完餃子後,這才狠狠用袖口抹了把眼淚,抬起眼謝過高僧。


    滿頭白發的老爺子剛還哭得稀裏嘩啦,再放下飯盒後擦幹眼淚,又變成原本冷靜的麵容。他


    顫顫巍巍從褲兜裏掏出皺巴巴的鈔票,兩張五塊錢的舊鈔,讓人看著心裏發酸。


    “多謝大師,我給你錢,我,我有錢。”


    周圍食客沉默,心中暗道。


    “太慘了啊。”


    “真的可憐,看得我突然也想給老爺子買一份水餃。”


    “我很懂老張的痛,我追一個網戀女孩子,見過一麵,花了20萬彩禮,結果她收了彩禮就和我鬧分手。結果我和同一個人還談了兩次,又和她複合了!完事後我又給了她10萬彩禮,結果去了才知道,她和前男友還有一個孩子,我還得養一個拖油瓶?結果她又收了彩禮和我分手。”


    “兄弟,什麽都不說了,網戀害人啊!”


    “網戀害人,啥也不多說,兄弟我懂你!來,給你插個隊。”


    “來!給兄弟插隊!”


    攝像師張亮哭得痛哭流涕,路過高僧的時候,意外得到高僧送來的水餃。


    高僧露出慈悲為懷的悲憫眼神,拍拍張亮的肩膀,雙手合十喊了句佛號。


    “阿彌陀佛,施主要看開。”


    “佛曰四大皆空,吃份水餃吧。”


    高僧本就隻搶了兩份素三鮮水餃,第一盒給了老張,第二盒給了攝像師張亮。


    現在他雙手空空,一份都不剩。


    攝像師張亮一邊哭著流淚,一邊擠進人潮隊伍中。在所有食客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快速衝到唐昊攤位麵前,一邊大口大口吃著懷裏的素三鮮水餃,


    在所有人手都沒伸出來的時候,張亮已經一把抓住唐昊伸出來的鮁魚水餃飯盒接住,一邊瞪圓眼珠子,一邊快速用僅剩下的一隻手用手機掃碼。


    攝像師張亮臉上哪裏還有剛才的眼淚鼻涕,明明全是亢奮和激動。


    “付了!付了!我的!”


    一大鍋水餃剛開鍋蓋,又被瞬間搶完,周圍燒香求佛的姑嫂驚訝地瞪大眼,手慢真的什麽都吃不到。


    姑嫂互相對視一眼,立馬齜牙咧嘴用出吃奶的勁開搶。


    “你這小夥子怎麽還賣慘呢?臭不要臉,你演的吧!”


    “現在搶水餃都得賣慘了嗎?誰還好意思和你搶水餃?”


    “太不要臉了!為了吃一口水餃,連女朋友彩禮都編出來,還叫我可憐你,哭得稀裏嘩啦的。”


    “搶啊!為了幹飯!”


    “搶!”


    周圍食客還沒反應過來,發現成群結隊的姑嫂們已經演上了。


    痛哭流涕的開始哭,碰瓷的開始躺地上。還有嬸子抱住張亮的褲腿大聲哭嚎,好像張亮搶的不是一盒鮁魚水餃,而是她的命根子。


    攝像師張亮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姨,你別抱著我腿,你夾餃子啊,你真不要?那我可拿走嘍。”


    他樂嗬嗬地把鍋裏剩下的鮁魚水餃全撈進飯盒裏,把油潑辣子狠狠加了三大勺,蒜蓉三大勺,混著老陳醋一起當作澆頭蘸料全倒飯盒裏,成了蒜蓉辣子鮁魚水餃。


    一口下去滿當當的香,蒜蓉辣子的油辣香味,把鮁魚餡料的口感提升了好大一個層次。


    他大口吃著鮁魚水餃,好吃到停不下來,特別滿足。


    浩浩蕩蕩的水餃攤位,熱鬧非凡,滿當當的全是人間煙火氣。


    隔壁炸魚店老板震驚瞪大眼。


    漢堡店老板嫉妒的眼睛通紅。


    這是對他們的侮辱啊。


    一家小小的,普普通通的水餃攤位,那麽火爆?這不是狠狠打他們臉嗎?


    漢堡店老板很嫉妒,但他不說,他嘴硬地傲嬌冷哼。


    “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水餃麽,有本事讓和尚翻牆出來搶啊。”


    “那小子要是有本事讓水餃變佛跳牆,勞資跟他姓~!”


    護國寺內小和尚使勁敲著木魚,“咚咚咚”卻怎麽都擋不住撲鼻而來的香氣,和咀嚼水餃的饞人聲音。


    小和尚口腔內止不住地分泌出口水,終於忍不住“噌”一下站起來,喊出怒音。


    “師叔肯定偷吃上了!師叔肯定把水餃吃了!說不定隻剩下一半,再晚一半都得沒有。”


    還等什麽,翻牆搶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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