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晨,母女倆又在蘋果園林裏出早攤,王紅忽然沒忍住,說道:「媽,我姐和桃子去爬山,迴來時桃子腳傷了,去醫院看病的醫生,你知道是誰嗎?」


    「隻要桃子的腳好得快,不落下毛病,咱們管她看病的醫生幹嘛,這和咱們也沒關係的,你小腦瓜子,整天瞎操心。就說你吧,你隻管學習好就行,媽媽做老本行,是必需的,媽媽是一家頂樑柱。你的肩膀還是稚嫩的,不該挑重擔子,這當媽的,哪一個不是寶貝自己女兒的……嗬嗬……看這一臉的凍瘡……媽媽心疼……這是最後一次了,明天不許再跟著我了……」


    「媽,這給桃子看病的醫生是劉素雲……」


    「這個劉素雲,是你爸年輕時嘴上經常掛著的那個嗎?」


    「正是啊,媽,她還直盯著我姐看了半天,聽我們口音,就認出來我姐她們幾個人了。說自己就是這裏的知青,原來在這裏實習過的。還講了顏奶奶和方阿姨,說是自己原來的同事。」


    「還真是她呀,別告訴你爸,你爸這麽多年,早不提她了。聽說她的歸宿很好,嫁了一個飛行員,生活得很幸福。那時候,她跟著你爸實習了一年,對你爸很好。你爸當時一表人才,吹拉彈唱,沒有不會的,你們姐倆的才藝,全繼承了你爸的,她給你爸洗衣服,省糧票,還把從家裏帶迴來的特產捎給你爸。我和你爸結婚時,我去你爸宿舍,枕頭底下還有她的一封信,但是媽媽沒拿出來看。媽媽是爸爸剛考上大學,走之前,爺爺托人說的親事。怕家境太差了,個人大事別耽誤了。」王紅看著媽媽,雙頰上也緋紅了一片,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媽媽想起了自己的少女時代。在自己女兒麵前,也是抑製不住地幸福。


    「媽,你還記得第一次見我爸嗎?」王紅還是沒禁不住,好奇地問起了媽媽。


    「當然記得了,媽媽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媒人來了,指著前麵一個穿黑色中山裝的青年。說就是他,媽看那背影,高大挺拔,又清瘦精神,隔著一大半截塌掉的牆頭,兀自張望著,還害羞著不敢抬眼看。過會兒,你爸擔著兩隻水桶,要去村裏的井台邊汲水。你爸可能沒幹過,轆轤是要搖著搖把,使上很大的勁,才會纏著麻繩,把一桶水從井裏搖出來。你爸擔著水,搖晃著穿過村中心的那條長街,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婦們全出來張望了。這麽出眾的人物,還是全村第一個大學生。這溢美之詞,把你媽整個兒淹沒了。可是,到了家裏,一桶水早已灑了半桶,你爸也是緊張啊。」


    「媽,你倆第一次見麵,就沒說些啥?」王紅又禁不住好奇了。


    「能說些啥呢?一屋子的人,全村的人都來了,估計你爸也是被看得害羞了,放下水桶,也沒坐下,就慢慢走遠了。你媽就看著你爸走了,走到井台邊,直到消失在那片核桃林後麵,就再也看不見了。」


    「以後,我爸就上大學走了,你們就沒再見麵。」


    「那時候的人們,都這樣,見上第一麵,雖然一句話都不說,但會約定一輩子,都會過到白頭偕老。」


    「四年大學期間,你和我爸再沒有任何聯繫,甚至沒有過書信往來。」


    「哪裏有啊,我們都各自那麽忙碌,再說,媽媽也不會寫字,也不想去求人寫信的。那個劉素雲跟著你爸實習的時候,你爸剛參加工作,她也是被你爸的才華吸引的吧。你爸好多書,她經常借你爸書看,後來,為了迴報,要給你爸洗衣服,你爸不願意。市衛生局調演,你爸和她,還有科裏同事排演了話劇《雷雨》,巡演過一段時間,她省給你爸的糧票,你爸一張沒用,你爸一直把她拒之門外。我們按照既定日子結了婚,她受不了了,家裏人一定要她迴去工作。她臨走時,送給你爸一個手織的白圍脖,你爸沒要,她連白圍脖、糧票、日記本,通通燒掉了。聽說,第二天就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車。」


    午後,冬天溫暖的陽光照耀著萬物大地,南邊洗衣房飄來的肥皂香充斥著王紅的鼻孔。她搬了一個小凳子,坐在陽光下,不一會兒,她就覺得雙眼慵懶,竟靠著牆睡著了。


    直到媽媽來拍她,讓她去到屋子裏睡,她才睜開眼,醒過來。


    王紅隻見方珍珠,正在梳頭髮,她一頭烏黑油光的長髮披散下來,如瀑布般直瀉下來,在屁股下蕩漾著,王紅看她高高地梳好了,編了一個大辮子,繫上黑皮筋,就隨便放下來了。那根粗粗的麻花辮,就在腰間蕩漾著。王紅還發現,她身上穿得翠綠色的毛線連衣長裙是手織的,很普通的那一種。平針裏,穿插著擰著的八字,將她纖細玲瓏的身體襯托得很優雅。


    旁邊洗衣房的幾個大媽,掩映在一張白床單裏,眼睛都睥睨著方珍珠看,正竊竊私語著:「這隨軍記者的姨太太,就是會打扮,瞧那一臉的狐媚子樣,咱女人們看了都眼饞,都挪不開眼,何況是大老爺們……嗬嗬……」


    「唉,都說這個女人是紅顏薄命,這太漂亮出眾的,就會像鮮花一樣,早早就被人掐了,采了去。至於後來的命運,倒還不如普通女子們開得久遠一些,幸福一些……」


    「聽說那隨軍記者老家早已有了原配妻子,也有一個兒子,隻是老家給介紹的,她一直不知道呀。行軍打仗的艱苦年月,那隨軍記者受了傷,她照顧他,就被看上了。其實隨軍記者家裏的原配妻子上山採藥摔下懸崖了,他家裏人寫信說是活不了。他一直以為原配妻子去世了。後來救活後,就癱瘓了。隨軍記者到處跟著部隊到處行軍採訪,家裏人一直知道他沒有確定地址,就再沒給他寫信告知真正事實。組織上讓他倆結婚,婚後就去了戰場,犧牲掉了,隻給她留下一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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