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打進來,房間裏亮了許多。


    往窗外看去,雨勢依舊很大,連成雨幕,剛剛樓下那輛車,都看不見了。


    轉身離開了窗前,把自己扔進沙發裏。


    這個房子她打從工作就在這住,太熟悉了。房子不大,但一個人住也稱得上溫馨。可今晚,方笑宜感覺房子裏像塞滿了浸水的海綿,寒涼又壓抑。


    手機響,她看了眼屏幕,是曾霖。


    大概十分鍾前,他發了信息給她,問她有沒有安全到家。方笑宜心裏煩,沒迴。這不,電話就追來了。


    「餵。」


    「到家了嗎?我看外麵雨下的挺大。」


    「嗯,到了。」


    「沒淋濕吧?」


    聽到淋濕這兩字,方笑宜心裏一跳。


    雨這麽大,如果不打傘,怎麽可能不淋濕。


    「沒。」


    「那好,很晚了,你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買好咖啡,要不下午肯定困了。」


    曾霖的語氣利透著兩人仿佛熟悉又親昵,方笑宜未置可否,甚至罕見地沒有道謝。


    「再見。」


    掛了電話,曾霖挑了挑嘴角,笑了。


    方笑宜不算熱情,甚至連友好都稱不上。


    可這不是恰恰說明,無論她今晚是和誰有約,都並不開心。


    手機把玩在手裏,曾霖也看著自家窗外的雨幕。


    沒關係,來日方長。


    之後的一周,北京像是進入了「梅雨季」,每天都在下雨。


    方笑宜手裏有兩隻新產品要成立運作,每天都忙到很晚,晚到趕不上末班地鐵,隻能打車。甚至有一天從公司出來已經後半夜了,曾霖不放心,硬是開車送她迴了家。


    連軸轉了一周,說不累是假的。


    但這一天,方笑宜還是起得很早。


    新產品的第一場路演,很重要。全程都是她主講,晚上還約了幾個重要的買方一起吃飯,一天下來,一點都分心不得。


    起床洗澡,化個淡妝,吹風機仔仔細細吹了頭髮。一頭深栗色的長髮,繞出一個個大卷——兩年過去,腮邊細碎的短髮早就長長了,如今齊腰的捲髮,平時鬆散地挽在腦後,重要的場合就自己吹出一些弧度,順著光潔的額頭波浪似的垂下來,女人味增添了不少。


    白色真絲襯衣,灰色西褲,襯得整個人修長明快,門口穿鞋的時候,方笑宜猶豫了一下。


    路演,一站就是一下午,晚上還要去吃飯,一天下來,很耗費體力。


    但想了想,已經踩進平底皮鞋的腳,又重新踩進了高跟鞋裏。


    累就累吧,形象首先要過關。


    最後在鏡子裏確認了下自己,方笑宜鎖門離去。


    上午把今天的交易安排好、最後演練了一下路演的內容,中午飯都沒來得及吃,就搭曾霖的車趕去會場了。


    路演曾霖也去,兩個人一個是投資經理,一個是行業分析師,配合得倒也默契。


    「吃飯了嗎?」方笑宜一上車,曾霖便趕緊送上關心。


    方笑宜還在看手中的材料,「還沒。」


    「一會到了麗斯酒店,先在樓下餐廳吃點東西再上會議大廳,我先打個電話預定好。」


    「不用了」,方笑宜出言打斷正一手開車一手翻通訊錄的曾霖。


    「我不餓,不是和你客氣,早上吃得晚,一會路演完了直接吃晚飯吧。」


    曾霖也不勉強,認真開車,不再打擾她,讓方笑宜專注看材料。


    掖在耳後的髮絲垂下來,散在肩膀上,秀氣的鼻子,微抿的嘴唇,盯著材料專注的神情,曾霖甚至覺得,紅燈的時間太短了。


    「一會還是我先講,你答投資者問嗎?」


    方笑宜忽然抬頭,撞上了曾霖直勾勾的眼睛。


    但曾霖像是故意要宣示什麽似的,眼神躲都沒躲。


    「可以。」


    方笑宜點點頭,「我大概每場四十分鍾的時間,下半場快結束了我讓安安提醒你,」


    曾霖應了,繼續扭頭開車。


    他不躲,是故意要讓她知道他的心思;可她不躲,顯然不是這個目的。


    她偏要裝作看不出他的心思。


    有意思。


    上半場進行得很順利,觀眾反饋很多,收效也好。直到方笑宜在茶歇的間隙,感覺到小腹的一陣熱流。


    她心道不好,快步走到洗手間,果然。


    難怪今天,她穿著高跟鞋,沒站多久,都感覺格外累。


    可能是這段時間太忙、太沒有規律了,明明不應該是這個時間的。突如其來的「老朋友」打了方笑宜一個措手不及。好在包裏有常備的衛生棉,發現的也及時,褲子沒弄髒。快速處理了一下,趕在茶歇結束之前迴到了路演現場。


    下半場的路演開始。方笑宜站在台上依舊專業細緻地介紹。可到底還是不一樣,頭頂的冷氣唿唿地吹,忍著腿酸腳疼一直保持挺拔的站姿,沒一會,方笑宜的小腹就開始隱隱墜痛。


    日期提前了好久,她完全沒防備,早上為了提神還喝了一杯冰咖啡……這下好了,都來找她算帳來了。


    小腹越來越墜,方笑宜額頭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腰疼,腿也疼,此時穿的高跟鞋,對她而言不亞於是一種酷刑。


    就這樣咬著牙,硬是挺過了下半場的四十分鍾,把全部內容講完。曾霖應該是看出她不對勁了,馬上開始了問答環節,讓方笑宜得以到台下喘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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