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淼說著,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方笑宜很少看到她這樣明媚的樣子,也跟著高興。


    方笑宜看了看坐在由淼旁邊兒童座椅上的小男孩,大概三四歲的樣子,高眉大眼的小混血兒,睫毛又密又長,臉蛋也白白胖胖的,讓人看了忍不住想捏兩下。


    「adam,叫笑笑姨。」


    「小一一。」


    由淼一臉無奈,「中文……我已經很努力在教了,但他爸爸也不會,沒有啥語言環境,實在是說得太爛了。」


    方笑宜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送給 adam 的禮物,一個熊貓玩偶。adam 估計沒見過熊貓,喜歡得愛不釋手。


    「你呢?和家奕怎麽樣?小時候就看出點苗頭,那小子對你和對我們就不一樣。果然,不出我所料。」


    方笑宜垂下眼眸,抿了抿唇。沒等作答,包間的門被打開了。


    「讓我看看誰是 super adam!今晚你可有一項超級任務哦!」


    從小,隻要簡明羽在,方笑安從來都被哄得開心又妥帖。簡明羽喜歡小孩子,還有耐心,進屋就把 adam 逗得嘎嘎笑。


    嶽媛則是沖由淼和方笑宜點了點頭,坐在簡明羽旁邊,表情淡淡。


    方笑宜見過嶽媛一次,在北京的時候,他們兩口子請方笑宜吃飯。這頓飯就當是參加婚宴了——嶽媛家裏的原因,她堅決不辦婚禮。想來也是,婚禮上爸媽全都不能出席,這對新娘而言,太殘忍了。簡家心疼兒媳婦,就依了她,還真就沒辦婚禮,相熟的朋友單獨請吃了飯,就當作是宣告結婚了。


    請方笑宜的這頓飯,在北京吃的,那天,方笑宜沒包紅包,而是送了一台單眼相機。


    「嫂子你不知道,從小我們幾個在一起玩兒,都是明羽哥照相。他愛照相,審美也好,希望你們多留住生活的美好。」


    簡明羽接過單眼相機,配的定焦鏡頭,拍人像一絕。


    他笑了笑。從小拍過那麽多的合影,搞怪的,溫馨的,抓拍的,卻從沒敢給方笑宜拍過一張單人照。


    他舉起鏡頭,對準不遠處的嶽媛,人像清晰,光線柔和,按下了快門。


    以前沒拍過,以後更不會有了。


    「謝啦妹子,有了這裝備,你嫂子不配合也能把她拍得美。」


    晚上吃飯,大部分時間是方笑宜和由淼在聊天,簡明羽一邊哄 adam 一邊時不時參與其中,嶽媛則全程都是一個安靜的聽眾。


    不可避免地,談到了李霞和由小峰。


    「其實我這次迴來,就是因為家裏的事情。你們也知道,這麽多年,家裏的事情我很少參與,但由磊找了個律師,說有些事情必須我出麵才行。


    由小峰在外麵有個私生子的事,由淼早幾年就知道了。但她沒過多表態,畢竟這麽多年,由家不拿她當自己人,很多事她也不想摻合。這次如果不是由磊找到她,軟磨硬泡把人勸迴來,由淼更是連問都不會問。


    李霞和由小峰,又一次鬧離婚了。


    不一樣的是,這次是李霞提的。


    頂頂正式上了戶口,改名叫由森,住在由家,李霞帶著。自從發現由小峰在外麵的這些破事,李霞整天神經緊繃,由小峰迴家稍微晚點,都疑神疑鬼的。再加上,給小鹿的那筆錢她發現了,原來兒子也不和自己一條心,爺倆合起夥來把自己耍得團團轉。


    身邊親近的人,不是背叛就是欺騙,由森又到了討狗嫌的年紀,經常惹李霞生氣。李霞每天心都堵在嗓子眼,別提多難受了。可這些,又沒臉和周彥她們說——畢竟這些姐妹,當年都勸她離婚,是她一時鬼迷心竅為了由小峰那幾個臭錢,聽了由磊出的餿主意,才不同意離婚,還把由森帶過來養著。如今腸子都悔青了,更是沒臉和姐妹們訴苦。


    神經緊張,胸悶氣鬱,李霞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時間長了,精神狀態出現了一些問題。總說有人要害她,看到由小峰就忍不住上去動手打人,聲嘶力竭地喊著離婚。


    見到由磊也沒什麽好臉色,大喊著讓他滾出去。


    「她現在具體什麽情況我還不清楚,得等我迴到家帶她去專業的機構看看才行,到時候再做打算吧。別說我了,我家都是破爛事兒,說說你們吧,有沒有什麽好消息說來聽聽!」


    這話明顯意有所指,方笑宜臉上的笑容滯了下,簡明羽也專注於逗 adam,沒抬頭。


    還好服務員進來上菜,話題就岔開了。


    又聊到了徐大明。


    腦梗手術後的徐大明,四肢活動沒有受影響,也沒有麵癱,但語言表達確實是有障礙了。


    以前在酒桌上甭管喝了多少酒也能侃侃談起生意經的徐大明,如今的表達,基本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還好生意上的事情都扔給了徐家奕,周彥又照顧得精心,徐大明才可以安心在家休養身體。


    在這群小輩兒眼裏,徐伯伯,一直是一個高大偉岸的形象——從社會的最底層摸爬滾打成長起來,如今的生意做得也最大。對母親孝順,對老婆疼愛,對兒子嚴厲,簡直是好男人的模範。


    可一場病不光耗掉了他的元氣,還有他的體麵。


    頭髮白了一半,遠看像是頂了一頭的牆灰,嘴裏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著,「飯」、「水」、「尿」……周彥每天盡量和他多說話,也帶他出去散步,和外界多接觸。可伺候得再精心,也有一個人幹活把他留在臥室裏的時候。這個時候,徐大明就挪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樹木或噴泉,像一隻困在籠中垂垂老矣的鳥,滿眼的死寂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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