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隻要她想,那個位置不是手到擒來嗎?”


    “的確如此,但這種事情不應該看本人意願嗎?”


    “會有人拒絕成為學生會長?”


    “我就不想。”


    “我也是。”


    “加藤社長,其實我也不願意。”


    “這可是學生會長啊,學生時代的頂點。”


    “那又怎麽了,有人喜歡吃甜的有人喜歡吃辣的,那肯定也有不喜歡當學生會長的人啊。”


    “也沒有人規定,學生必須要為那個位置奮鬥,喜歡什麽就做什麽不是高中生的特權嗎?”


    “啊,加藤肯定要說什麽上進心,社會看法之類的了,高三還沒畢業就已經變成大人了嗎?”


    “加藤想競選?”


    “不不不。”


    “啊哈,明明你也不願意,不過加藤即使成了學生會長也是加藤嘛。”


    “社長為什麽不願意做學生會長?”


    “問得好,凜,剛才他還拿這個問我們呢。”


    “比起學生會長,我還是更願意多看會書。”


    “是讀者協會的答案呢。”


    “對對,是加藤能說出來的話。”


    “喂!”


    “不過加藤比我們大一級,作為高三生,想好以後要幹什麽了嗎?”


    “說實話,完全沒有。”


    “這不挺好的嘛,正是因為沒有想好所以才有無數的可能。”


    “哲學老師?加藤老是看這類書。”


    “警察也不錯,製服很帥。”


    “甜點師,社長開了蛋糕店我去買,要給我打折哦。”


    “家裏蹲。”


    “入江你在說什麽家裏蹲?還有霜月和淩裏,你們的完全是出於自己的喜好才建議的吧。”


    “所以加藤準備采取我的建議做哲學老師了?”


    “並沒有,雖然有想過這個方向,但未來什麽樣誰也說不定。”


    “我是一定要繼承家裏的煙花店的。”


    “知道了,莓,聽你說了一千遍了,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早早的就選好了終極目標。”


    “可不是終極目標,頂多算起點,繼承了煙花店然後做出我認為最美的煙花,這才是我的追求。”


    “霜月說這話時真帥啊,眼睛在發光呢。”


    “我和加藤一樣完全沒想好,說不定以後會後悔。”


    “後悔什麽?後悔現在沒有成為學生會長嗎?”


    “不會吧,自己的選擇有錯誤這一說嗎?自己的成功與否不應該隻有自己才能定義嗎?”


    “那我現在定義早穗你是失敗。”


    “哈哈沒用的,隻要有一個人認可我,那我就是百分之百的成功。”


    “真的能做到嗎?把社會的評判標準扔在一邊,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嘛,也是存在的吧,這種人,雖然很少。”


    “我是沒見過,不過能說出這種話的也隻有現在的我們了。”


    “沒這麽極端,入江說的就像是要和社會宣戰似的,嗯,怎麽說呢,戴著鐐銬起舞?”


    “唔,好慘。”


    “總比完全按照別人的期望行動要好吧。”


    “當然,畢竟是自己的人生嘛。”


    “我們到底在說什麽,怎麽感覺越說越複雜。”


    “閑聊啦閑聊,高中生不就該這樣固執的幻想嗎?”


    “畢竟我們隻在‘此刻’活著,‘未來’就留給未來吧。”


    短期利益優先嗎?我不知道人是為什麽而活,所以無法判斷這種活在當下的態度是否正確。


    但某些東西是真實存在的,比如“此刻的快樂與滿足”。


    嘛,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先到達,所以就先這樣吧。


    今天的社團活動以對話結束,各自迴家睡了一覺後,說了什麽已經記不清了,但或許心底有什麽已經悄然改變。


    踏進學校,靈巧的避開路兩側的競選者大軍,我堅定不移的朝教室前進。


    隻不過,在最末尾的位置,不知是誰豎起了柊明華的海報,沒有競選者本人,沒有宣傳單,僅是一根杆子串起了彩色的照片。


    笑得好假,我如此評價。


    體育祭上我所拍下的柊明華,即使是張牙舞爪的樣子,也比海報上的她好看十倍。


    “對吧,入江也覺得不好看。”午休時,仿佛昨日的淚水不曾存在,柊明華氣鼓鼓的和我抱怨。


    “昨晚我剛下課,正準備去見下一個老師,結果在走廊就被管家拉住了,說是要給我拍個宣傳海報。”少女站在我麵前越說越起勁,甚至後退幾步給我來了個場景再現。


    “他舉著手機,就這樣對著我。”柊明華舉起自己的手機,對準了辦公室的牆麵。


    下一秒,她又迅速跑到牆那邊,擺出一副驚訝的樣子;“然後我以為要擺什麽姿勢,就是電視上總理選舉那種很氣派的。”


    說著她雙手交錯抱臂,努力向上抬起下巴,看得出她想模仿什麽風格,但嬌小少女擺出這種姿勢隻能給我留下莫名可愛的印象。


    “管家說正常站著,展露出我的親和力。”


    “什麽親和力啊,完全搞不懂,我以為是要在笑容上下功夫,最後就隻能向上扯嘴角。”


    定格在柊明華臉上的表情和海報上一模一樣,生硬的假笑僅停留了一瞬,隨即少女恢複平日裏的模樣坐迴沙發上。


    “還沒完,”她憤憤不平的倚著沙發,“今早上課的時候,他告訴我,父親看了照片後,準備給我找個禮儀老師。”


    “教我怎麽笑,怎麽走路之類的。”


    “入江,你說這有什麽好學的,讓假笑看起來像是真笑嗎?”柊明華揉著自己的臉蛋,沒幾下自己反而笑了起來,“真奇怪,我學了之後,會不會忘記自己真心實意的笑容是什麽樣。”


    “忘記了也沒關係,我會記得。”


    “哈?你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體育祭不是拍了很多嗎?你的照片,我存手機裏了,你和神河她們一起拍的,當然也有你單人的。”


    “哦哦哦,是這樣啊,那,那你好好留著別刪啊。”


    “當然。”雲空間和u盤各一份,保證不會丟掉和大家的迴憶。


    沿著體育祭的話題,她拿出手機要求我把照片傳給她一份,順便把參加了家庭餐廳聚餐的其他人的聊天賬號推給她。


    但大概是在山中與世隔絕了太久,這半年來柊家也沒有給她安排普及手機知識的課程,現階段隻會撥打電話的柊小姐對著眼花繚亂的app犯了難。


    好在對方學習能力超強,提示了幾句後就迅速上手,熟練的把我推給他的賬號一一加上。


    “這樣的話,下次去家庭餐廳就能用手機告訴我了。”少女點開聊天框,向所有人發送了手機上的第一次問候。


    “真方便啊,”她保存著淩裏凜正給她迴複的表情包,“如果家裏也有信號,就能和媽媽在午休的時候聊天了。”


    “山裏沒有手機嗎?”


    “電視也沒有,隻有一部電話。”


    “那平時幹什麽,不會覺得無聊嗎?”


    “當然不會,我倒是覺著在爸爸家裏更無聊,我和媽媽的家裏有非常非常美的星空。”


    柊明華驕傲的放下手機,向我描述她所熟悉的天空;“非常漂亮,隻要一抬頭,身心都會被奪走,看多長時間都不會厭煩。”


    “是這種嗎?”我在手機上搜索出延時攝影的星空紀錄片。


    “比屏幕裏的要美麗十倍。”少女瞥了一眼,不屑一顧道。


    “要是有時間,我準備迴家看看媽媽,那個時候把你帶著也不是不可以,”柊明華在我看向她時,抱著便當跑開了,“你可別多想啊,隻是我要帶給媽媽的禮物太多,一個人拿不了而已。”


    又是這樣,我明明什麽都沒說,她就自顧自的把我的迴答堵死了。


    吃過午飯,我們沒多久就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大概是臨近學生會換屆的原因,這幾天要看的文件比過去少很多。


    當我把文件整理好放迴到學生會長的辦公桌上時,少女趴在辦公桌上睡得正香。


    沒有像上次一樣在睡夢中哭醒,安靜的枕著手臂的她白色的發絲鋪在桌子上。


    柊明華坐著的椅背為她擋住了窗外的秋風,遠離教學樓的此地僅有風聲。


    正對著那扇窗,一邊正午的陽光把暖意攏在我短袖下裸露的皮膚上,另一邊則是獨屬於秋天的涼風順著袖口鑽進去,送給我一個冷顫。


    九月的尾巴近在眼前,十月躍躍欲試。


    在此之間,除了因學生會選舉而躁動的校園,還有因為我而活躍起來的眾人,


    “最近開始讀書了呢,龍一君不是讀者協會的嗎,把你最喜歡的書推薦給我吧。”


    “我們田徑部覺得入江你挺厲害的,你平時有在跑步嗎?”


    “在家總有時間打遊戲吧,入江。”


    “鬱美女士準備再陪我住一段時間,其實我也托她從神社帶了其他東西哦。”


    “哈哈哈,入江,我和加藤還有莓可是準備了唔唔唔……”


    “啊,學生會工作好多,放學後也沒有時間,真的是哪裏都去不了,要是有人開什麽生日派對,也隻能拒絕了。”


    喂喂喂,柊明華,露餡了。


    少女後知後覺的捂住嘴邊,鴕鳥似的蹲下抱住頭:“能忘了嗎?”


    “太苛刻了,不是隻能忘記你哭了的樣子嗎?”


    “那我現在哭——”


    “別,我已經忘了。”


    但其實早就知道了。


    畢竟是自己的生日,怎麽會忘記,不過生日派對的事還是第一次聽說。


    大概是背著我秘密商量籌備吧,餘光中的柊明華哭喪著臉,手指在鍵盤上飛舞,不知在向誰訴說著剛才的意外暴露。屏幕上的字跡因為距離太遠無法辨別,隻看到一條接一條的消息飛快的把少女剛敲好的一大段話頂了上去。


    好慘,不過大家也不會因此責怪她。


    因為今天就是我的生日。


    “龍一,走吧。”


    沒有在校門口,而是在隻剩我一人的教室中,淩裏凜從後門探出腦袋,遠遠的喊著我的名字。


    “去哪裏?”我瀟灑的抓起挎包,大步走到少女麵前,等待著從她口中聽到為我一人準備的驚喜派對。


    “剛才加藤社長打電話給我,”淩裏凜自然又流利的鋪墊道,“讀者協會的門鎖壞了,活動室是進不去了,所以今天的社團活動取消了。”


    “所以我們要迴家嗎?”所以生日派對不在學校。


    “不不不,機會難得,”少女伸手牢牢的拽住我的書包,“聽夏花說上次那家甜品店出了新品,龍一陪我去一趟吧。”


    “拜托!”


    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唯有夕陽,我和淩裏凜麵對麵站著,她望著我的雙眼中有光在流轉。


    無法拒絕淩裏凜的請求啊,雖然一開始也沒打算拒絕就是了。


    “走吧。”別讓大家久等了。


    和淩裏凜位置互換,今天是我跟在她身後,但腳下這條路越走越熟悉,無論怎麽看都是向竹內進舅舅的酒吧的方向前進。


    是巧合還是目的地就在酒吧,這個疑問在我拐進酒吧所在的街道的那一刻有了答案。


    “是酒吧對麵的那家甜品店?”我把毫不知情的形象維持到了最後一刻。


    肉眼可見淩裏凜緊張了起來,她轉過身害怕我跑了似的握住我的手:“對,就是那家,不過既然都走到這了,順便去看看竹內同學吧。”


    說著,她攥緊了我的手,扯著我自顧自的向酒吧的方向衝去。


    本以為會直接進去,少女卻在門前刹住了車,她鬆開了我的手,靈巧的繞到我的背後。


    “生日快樂,龍一。”伴著第一聲祝福,淩裏凜雙手覆上了我的後背,隻是輕輕的向前一推,我便踏進了為我準備的生日派對。


    “生日快樂!入江。”拉響禮花在空中綻開了五顏六色的絢麗彩帶。


    “入江來了,快快……”下一秒,頭上便被戴上了什麽東西。


    “17歲生日快樂。”我被簇擁著向前走去,正前方的酒吧櫃台上扯著橫幅,上麵寫著的“祝入江龍一生日快樂”正是白井的字跡。


    “生日快樂呀。”和往日稍顯陰暗的酒吧不同,頭頂的燈光全開,光芒照耀下每個人的麵容都是那麽的清晰。


    “祝你生日快樂,龍一君。”輕聲的祝福出自離我最近的神河夏花,即使大家都在不停的說話,在空氣交匯碰撞的祝福聲中,我仍能聽到她的聲音。


    “龍一!”不知何時跑到吧台後的青梅竹馬捧著蛋糕朝我緩緩走來,以她的出場為訊號。


    靜默了一瞬的眾人把我圍在中間,沒有刻意的321開始,下一秒為我一人而唱的生日歌便在耳邊響起。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永遠快樂。”


    “生日快樂!”


    那段珍貴的時刻在記憶中模糊不清,因為腦子裏什麽也沒有了,全被幸福填滿了。


    別在大家麵前感動到哭出來啊,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嗎?內心預演這麽多次,怎麽關鍵時候掉鏈子了。


    “謝謝,”我仰起頭,試圖讓馬上就要湧出來的淚水流迴去,“謝謝大家。”


    隻能說出來這些了,再多說就沒有力氣把淚水憋迴去了。


    和大家相遇,能認識你們真是太好了。


    打心底這麽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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