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淳縮在宋嬤嬤背後,本就肥瘦均勻的少傅已經有了崢嶸之感,心情有些複雜。男人漂亮下頜的輪廓已消瘦緊繃,衣裳也寬寬大大的。多虧了天生骨像極美,否則旁人似他這般突然瘦怕是都失了風采。


    「母親,」一個月不見,少傅的嗓音冷冽如冰川之水,清冷冰涼,「兒子希望你能給你現在的舉動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溫氏臉色一僵:「既然都知道了何必問?」


    負氣的話一出口,室內就是一靜。下人們低下頭,都不敢抬頭看人。


    少傅身高腿長,玉帶束在腰間更襯得他寬肩窄腰,脖頸修長。隻見少傅大步走過來,朱紅的廣袖獵獵,仿佛一座玉山將崩,碎在眼前。他抿著唇抬了抬手,冷冽的眉眼冰霜之色越發濃厚。


    溫氏身邊的下人小心地覬了眼溫氏。得了溫氏頷首,屈膝行了一禮後全部退下。


    宋嬤嬤也看了一眼夏淳,拉著不情不願的小彩蝶也退下去。


    人一走,屋裏就隻剩周卿玉母子和夏淳。


    溫氏是當真生氣,不過一個通房,三番四次地損了她與長子的母子情。原本對夏淳腹中孩子還有幾分憐愛,她如今就隻剩下決心:「玉哥兒,不是為娘心狠。你自己想想看,你在這個通房身上費了多少心思?當真要為了她名聲都不要?」


    少傅心口倏地一窒,鴉羽似的眼睫顫了顫,並未看向突然眼睛晶亮的夏淳。隻抿著紅豔的嘴唇,淡聲道:「周家的名聲,不至於因這點桃色緋聞就壞了。」


    「執迷不悟!」溫氏痛心疾首:「你如今已經二十三了,親事不能再等。蘇家姑娘是個通情達理的,但你也不能過了分。你這般護著她肚子裏的孩子,叫蘇家姑娘如何自處?周蘇兩家的親事你一拖再拖,你到底還想不想成這個親?!」


    溫氏狠狠瞪了一眼一旁直勾勾盯著周卿玉的夏淳,後悔當初挑通房挑了她。當初就不該挑顏色這般好的,弄得兒子如今撒不開手。


    溫氏如今隻要一想起心裏就嘔得慌,她一向覺得長子並非一般男子,最是冷靜沉穩,定不會被美色迷惑。結果現實確實如此的赤.裸,周卿玉不僅隻幸這一個,還把心思都丟她身上了。


    「這般拖著,你是等著蘇家退親麽!」


    「蘇家若是要退,退便是。」少傅心口失了序,跳得厲害。他不曉得自己是怎麽了,無法適應就隻好迴避,「母親為了蘇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兒子身邊人出手,兒子也煩了。蘇家姑娘這般嫌棄兒子,這門親不成也罷。」


    這話一出,溫氏當即就跳了起來:「你說什麽!」


    少傅抬起頭,幽沉的眼睛注視著溫氏:「兒子確實是後悔了。」


    「周卿玉!你的教養呢!」


    這話怎麽能說得出口?三媒六聘都走過了,就差最後接人迴府這一道就算成了。若非周卿玉病得不湊巧,周蘇兩家的親事早就成了。這話若傳出去,叫蘇家的姑娘還怎麽見人?!


    「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溫氏氣得要命,端起桌上的藥就要給夏淳灌,嚇得角落裏的夏淳趕緊退後。


    少傅一把握住溫氏的手腕,另一隻手啪地一聲打掉了藥。藥碗應聲落地,四分五裂。看著地上灑了一地的藥汁,刺鼻的味道湧上來,少傅的一張俊臉已經鐵青。


    他甚少發怒,並不意味著脾氣好。恰恰相反,周卿玉的脾氣可以稱得上壞。麵上再沉靜,骨子裏卻是極為高傲的。溫氏這一舉動是徹底激怒了他。他原本這輩子就沒有成親的打算,宗族裏的事務他一個人就能處理妥當,並不需要一個宗婦輔助。


    或許是太過聰慧,看透了人心,少傅自長成起就欲望淡薄。又因天生鼻子靈敏,聞不得女兒香,將他淡薄的欲望又生生降低一層。


    事實上,女子和子嗣於他來說不是必須。宗婦沒有沒關係,事情有人做就可以;子嗣同樣,周家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嫡子。銘哥兒和瑾哥兒都是周家的嫡出。將來的孩子隨便過繼一個,或者生下來一同培養,總有人能挑起家族重擔。


    至於夏淳,這是個例外。這女子行事與旁人不同,不講章法也沒皮沒臉,仿佛一個混賬拿著把斧頭不講道理地一路劈砍擠到他麵前,生生在辟出一席之地。


    當然,少傅也知道自己這些話說得不負責任,但這樁親事當初答應確實是草率了。不曾解決母親與祖母的憂心,反而添了更多的麻煩,他心煩意亂:「母親不必煩心,這樁親事,兒子自會找蘇家人談。」


    溫氏氣急,腦子一熱,揚手就狠狠扇了周卿玉一巴掌。


    少傅的臉偏向一邊,白皙的皮膚印上紅印,很快就腫了起來。溫氏打人的手直顫,但這一巴掌打下去應當,長子的所作所為實在太令她失望!


    溫氏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禍首夏淳,摔著袖子便離開了夏宅。


    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之後夏淳舔了舔幹澀的唇,有點不知該怎麽反應。周卿玉為了她居然要退掉婚事,夏淳感覺汗毛都要豎起來:「那,那個,公子,你不成親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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