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相陳子昂,身為追隨星辰帝多年的元老,能在權力的巔峰屹立不倒,自然有其奧秘所在。


    這並非僅因他超凡的能力,更在於他深諳帝心的洞察力。


    近年來,星辰帝勵精圖治,確實締造了許多輝煌的政績。


    陳子昂多年來,首次目睹如此勤政的星辰帝,心中也燃起了希望之光。


    特別是在國子學事件之後,星辰帝似乎對出身貧寒的士子們更為倚重。


    眼前的這些敢於挺身而出的大臣,正是寒門精英的象征。


    那一日,正是他們力排眾議,直言上書,促使星辰帝重用秦風,再度執掌國子學,並將其更名為星辰學院。


    陳子昂確信,今日眾人突然發聲,絕非偶然,而是有備而來。


    甚至可能得到了星辰帝的暗中示意。


    陳子昂,智謀深沉。


    盡管他口中不言,但有些事早已心照不宣。


    彭大胡子當年能迅速嶄露頭角,得益於朝中某些力量的庇護。


    太師文天達與彭大胡子間的聯係錯綜複雜,這已是公開的秘密。


    隻是,無人握有確證,故無人敢輕易提及。


    畢竟,文天達太師不僅權傾朝野,更是前任太師龐太師的親傳弟子。


    羽翼遍布各方。


    因此,無人膽敢觸怒他。


    然而,陳子昂心中明了,這些事星辰帝必定知情。


    隻是,若想穩坐龍椅,他就不得不依賴文天達的支持。


    所以,這些年他對許多事務都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此刻,年輕人的挑戰雖未直指姓名,但他們的意圖,眾人皆心知肚明。


    想到這裏,陳子昂不禁斜視一眼,望向文天達所在的方向。


    此時,文天達已閱覽過那份奏章。


    奏章上卻無簽名。


    確切地說,簽名處被墨跡刻意抹去。


    他的眉頭立刻皺緊了。


    通常,非緊急公文的奏折會先經過他和陳子昂過目。


    經由他們引領的一眾官員初步審查,有必要的才會遞到星辰帝麵前。


    至於朝堂上的奏章,或是早朝時呈給星辰帝的,或是被帝召見時直接送入禦書房的,才會跳過他們最初的審閱。 然而這份奏章,講述的是淩霄郡的事,揭露的是彭大胡子的惡行。


    顯然,不可能源自朝堂,而應出自地方官員之手。


    若是地方官員奏報,此人竟能直達星辰帝麵前……


    文天達想到這裏,不禁一陣寒意襲來。


    淩霄郡,望江縣,是否一直存在一個能直達帝耳的人?


    若非睿王府之人,又會是誰?


    難道,星辰帝一直在暗中關注那個地方?


    難道,關於望江的流言蜚語,竟是真的?...


    他本欲進一步陳詞,但此刻卻輕輕合上雙眸,靜如磐石,擺出一副超然事外的姿態。


    他深知,無論順帝對那位彭胡子作出何種裁決,他都不能流露出絲毫異議。


    否則,憑外界那些沸沸揚揚的傳言,他很可能將自身卷入漩渦之中。


    他已經敏銳地察覺,近來的順帝與往昔大不相同。


    因此,他一直在暗中策劃著自身的退路。


    當朝堂上的眾人紛紛表達觀點之際,高坐於寶座之上的順帝再次啟唇:“丞相陳子昂,你意下如何?”


    聽見順帝詢問,文天達微微眯起的雙目陡然瞪大。


    “陛下,老臣認為,此時不宜深究此案,暫不可急於圍剿彭胡子!”陳子昂緩步上前,沉聲道。


    順帝聞言一怔,原本期待陳子昂力挺剿滅,不料聽到的答案卻出乎意料。


    他臉色瞬時轉為慍怒:“何意?難道丞相以為,任憑彭胡子如此猖狂便可?”


    聞言,文天達同樣一愣。


    這幾個唿吸間,他的腦海已設想了陳子昂多種答複,


    可未料到,陳子昂會這般直言。


    陳子昂向來對他心懷不滿,且對天下盜匪深惡痛絕。


    現在有了這樣的良機,怎可能無動於衷,提議不應深查?


    麵對順帝的怒火,陳子昂並未驚慌,反而鎮定自若地繼續說道:“陛下息怒!老臣以為,不宜深究的理由有三,請陛下容臣稟明。”


    “好,你說!”順帝冷哼一聲,“若你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看我如何處置你!”


    陳子昂點頭,接著言道:“如今漠國與燕國持續對峙,北方戰局撲朔迷離。彭胡子猶如皮疹之疾,北方邊疆的備戰才是當務之急。” 聽罷,順帝皺起眉頭:“你繼續!”


    “彭胡子久居天蕩山一帶,地形險峻,易守難攻。”陳子昂續道,“若非精銳部隊前往,必然無法有效圍剿;而若派精兵圍剿,必然使邊境空虛。”


    “所以,這是暫不發兵圍剿彭胡子的第一個原因。”


    陳子昂的話語,令原本竊竊私語的大臣們瞬間鴉雀無聲。


    不得不承認,陳子昂所言直指要害,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陳子昂瞥了一眼眉頭緊鎖的順帝,見他沉默不語,這才低頭繼續說道:


    “第二個原因在於,此次陸北羽能重創彭胡子,斬殺其麾下十二護法中的四位,還重傷了他的得力助手風中雨,這表明了兩件事。”


    “哪兩件事?”順帝一愣...


    \"首要之事,離開蒼穹山脈,彭胡子的威勢便不再如他所言。\"陳子昂嘴角浮現出微妙的笑意,“加之此番重挫,料他必有所收斂,不敢輕易露麵。若以軍力圍剿,他深藏幽林,我們將空手而歸。”


    “其次,彭胡子為何要對陸北羽下手,此事頗耐人尋味。”陳子昂稍作停頓,繼續道。


    “無非兩點原因。”他分析道。


    “其一,陸北羽推行的‘恩威並施’策略已然見效,各地盜匪皆在窺探,令彭胡子心生疑慮。”


    “我聽說俠義之島傳出風聲,似有與朝廷緩和之意。”


    “再者,陸北羽的舉措觸動了朝中或地方某些人的利益。特別是單鳳山之事,斷了某些人的財源。他們與彭胡子暗中勾結,借彭胡子之手除去陸北羽以泄憤。”


    “你是說,此刻站在殿內之人,亦有彭胡子的黨羽?”順帝聞言,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來,龍椅震動,仿佛預示著怒火滔天。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下方群臣頓時噤若寒蟬,心中畏懼,紛紛偷瞄向陳子昂。


    麵對順帝的雷霆之怒,陳子昂麵不改色,冷靜異常。而一旁的文天達卻皺緊了眉頭。


    他敏銳察覺到,今日朝議的氣氛頗為不尋常。


    葉明身為大將軍,大順軍的領袖,建議出兵平定彭胡子並無不妥。但那些年輕氣盛的臣子竟敢高聲附和,這就有些異常了。


    文天達記得,上次他們在朝會上這般喧囂,不久後秦風便迴歸,執掌了國學院。當年正是因為他與秦風不合,秦風才被迫離開朝堂。


    文天達在政壇摸爬滾打多年,自然明白其中的門道。他推測,順帝早已萌生圍剿彭胡子的念頭,今日之舉或許是順勢而為。


    然而,他不解為何陳子昂會提出反對意見,這與他一貫穩健的表現相悖。


    直到此刻,文天達才恍然大悟。陳子昂或許另有所圖,意圖擴大彭胡子之事,借機打擊自己。


    隻是,朝堂之上,僅憑口舌之爭無法輕易說服順帝。因此,他並不十分憂慮。


    然而,陳子昂話鋒一轉,說出一番出乎意料的話。


    “陛下息怒!”陳子昂接著說道。


    “諸位大人所言極是,若非有人與彭胡子暗通款曲,他們如何能在江畔製造如此浩劫?若無人相助,他又怎能得到我大順邊軍獨有的製式盔甲?”


    \"故此,老臣以為,此刻比圍剿諾恩胡須領主更為亟待的,是淨化我國泰亞利亞的官僚體係,將這些腐敗之徒悉數鏟除。\"


    泰亞利亞王的眉宇間凝聚著憂慮,微微頷首,“丞相所言極是,退朝後,你與太傅及尚書們,前往朕的藏書閣共商此事。”


    說完,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陳子昂,“丞相,你提及的第三個理由,究竟是何意?”


    此刻,泰亞利亞王的語氣柔和不少,對陳子昂也更為禮敬。


    陳子昂繼續迴應:“第三個原因,既然陸北羽推行的政策顯現出效力,那麽正是我們擴大影響的好時機。讓全世界見識到陸家堡的威嚴。”


    “見識陸家堡的威嚴?”泰亞利亞王皺眉,略感困惑。“這其實很容易理解,就是給天下的強盜們一個歸順的希望。”陳子昂略顯凝重地說道,“如果他們能向朝廷效忠,就能如同月光群島的居民一樣,得到王室的庇佑,不僅能過上安寧的生活,還能免受欺淩。”


    “如此,陛下先前設立陸家堡為試驗之地的決策,便可逐步向各地推廣了。”


    “這樣一來,若能解決全境的盜賊問題,大泰亞利亞自會更加和平。”


    “沒了匪患,我們就能全力發展經濟與軍事,那時我們的泰亞利亞將更加繁榮。”


    陳子昂的話語直擊泰亞利亞王的心扉。當初,蔡敬雲推薦陸北羽時,也曾這樣向他描繪過。


    消除泰亞利亞的盜匪困擾,這是泰亞利亞王長久以來的願望。


    可多年過去,成效並不顯著。


    因此,他從一開始就對陸北羽的獎懲並用政策抱有厚望。


    隻是這段時間,世事繁多,北方戰火再燃,令他無暇顧及。


    這份奏章,讓他意識到,陸北羽一直處在艱難之中。


    然而,他在此之前對此一無所知。


    泰亞利亞王對陸北羽,內心其實有些複雜的情緒。


    因為他是秋雲的兒子。


    但那些舊事,已經是二十餘年前的塵封過往。


    秋雲已逝,他以為自己能徹底釋懷。


    所以他收到蔡敬雲的信後,立刻讚同了蔡敬雲的建議。


    隻是他沒料到,其實心中許多事情並未真正放下。


    特別是當他聽說陸大熊重返京畿,諸多舊日記憶紛至遝來。


    泰亞利亞王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曾在長公主的宮殿中見過陸大熊一次。


    隻是那次,他們並無交談。


    而陸大熊對他並無好感。


    因此,他對陸大熊也無好感。


    在長公主的安排下,兩人共飲了一次酒。


    然而,酒桌上他們都沒有開口說話。


    無人知曉的是,第二天泰亞利亞王就收到了蔡敬雲和張肅刑的奏章...


    鳳凰嶺的叛賊,侵襲了魯格要塞。


    然而,代價極其慘烈。


    幸而,魯格·諾恩預見了危機,早已握緊了控製權。無疑,查爾·吉恩的智謀也功不可沒。


    如果說查爾·吉恩偏愛魯格·諾恩,那再尋常不過。


    順天王也深知,二人之間有著深厚的聯係。


    但張邃刑的奏疏卻透露出別樣的意味。


    縱無確鑿證據,他隱約察覺,張邃刑似乎效忠於那位隱秘的大人。


    既然是那位大人的追隨者,理應不會偏向魯格·諾恩。


    可他竟提議,讓魯格要塞擴增守衛力量,以確保那裏的安全。


    這個提議,耐人尋味。


    當然,月影島的事務一旦處置失當,會動搖國家根基。


    順天王心中對此再清楚不過。


    盡管如此,他仍扣下了張邃刑的奏章。


    他並不急於讚同這個提案。


    他覺得,以魯格·諾恩現今的地位,不應賦予如此重大的權力。


    哪怕他極為傑出。


    但他終究是陸大熊和秋雲之子。


    然而,直至此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誤判了。


    他在思索,若非魯格·諾恩預先洞悉了彭胡子的詭計,後果又會如何?


    若魯格·諾恩遭遇不測,他又該如何麵對陸大熊?


    當然,他覺得無需向陸大熊交代。


    可若有一天自己逝去,又該如何麵對地下世界的秋雲?


    一切,就這樣充滿矛盾。


    雖然那時他就有所抗拒,試圖阻止。


    僅因內心的疑慮,內心的不安。


    但現在,他明白了。


    自己犯了錯。


    然而,他是王,至高無上的王。


    自然,不可能向任何人低頭認錯。


    但事情必須得到補救。


    於是,此刻,時機已至。


    他也理解了,為何陳子昂一大早就冗長地提出建議。


    人到暮年,銳氣不再。


    順天王一直這般看待陳子昂。


    也因此,這些年來,他表現得較為中立。


    不過,今日的麗塔如此積極,滔滔不絕,確是在為他排憂解難。


    在他還沒看清之際,陳子昂已洞察全局。


    所以,他才會有那麽多的肺腑之言。


    想到這裏,順天王不禁笑道:“丞相所言極是,魯格·諾恩,是時候變得更加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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