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禦史已年過半百,這在殿中眾位大臣中不算年輕,但也不算太老,可他的兩鬢已經斑白了。


    作為一名從寒門一點點爬上來的官員,蔣禦史最大的心願就是青史留名,可禦史的職責是監察百官,向皇帝進言。


    說白了就是很難出讓人眼前一亮的政績。


    經過徹底思考後,蔣禦史想出了一個好點子,死諫。


    若是能以身殉道,青史上必定留下他敢於諫言,剛正不阿的名聲!


    因此在金鑾殿上表演撞柱是他每日的例行節目。


    皇帝和眾人早已見怪不怪了。


    接下來就是離得近的幾名同僚痛心疾首地阻止。


    然後早已等在柱子旁的內侍眼疾手快地上前攔住蔣禦史。


    最後在蔣禦史聲嘶力竭地唿喊聲中“請”他下去休息。


    皇帝看著蔣禦史出列時,心裏就在暗唿倒黴,當年到底是誰挖出來這麽個人才,讓他通過了春闈。


    這也就算了,是誰又把他放到了禦史這個位置上讓他發現了盲點。


    哦,是朕。


    禦史這個職位有些微妙,若是忠於職守會得罪不少人,但若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違背了設立這個職位的初衷。


    皇帝當初就是看中了蔣禦史不畏強權,脾氣又臭又硬的優點。


    結果造成了現在不能打不能殺的尷尬局麵。


    什麽!皇帝居然因為禦史諫言打殺他,這是個昏君。


    要給他換個職位?


    蔣禦史表示,他覺得這個職位很適合他,打死也不換。


    沒想到反噬到了自己身上,皇帝隻覺得悔之晚矣。


    眼看著蔣禦史又要撞柱,皇帝就覺得頭又要疼起來了。


    不過,今天注定是不一樣的一天。


    隻見蔣禦史甩開同僚拉住他的手,奮力撞柱而去。


    內侍做好準備氣沉丹田,這老頭每次都是來真的,被撞上了胸口都得疼好幾天。


    但蔣禦史居然左腳絆倒了右腳,一個滑跪避開了內侍張開的雙手,從他的腋下滑過。


    好在還沒提上速度,蔣禦史在光滑的地麵上滑行,正好停在了柱子前。


    蔣禦史雖然每天都鬧著撞柱,但這麽近距離地觀察柱子還是第一次。


    看著挺像昨天剛吃的烤鴨皮。


    夫人說今天下朝迴家再買一隻。


    烤鴨蘸醬再配上黃瓜蔥絲,用薄薄的餅皮那麽一卷,真乃美味也。


    蔣禦史的思維發散了。


    他伸出舌頭使勁舔了舔柱子,嘴裏還發出吸溜吸溜的吧唧聲。


    鹹的。


    皇帝沉默了。


    內侍默默的退到一旁,好像看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剛剛拉著蔣禦史的幾名同僚手都還沒收迴來。


    蔣禦史這是想通了,不走死諫風,走變態風了?


    看來周大師說得對,人不在瘋狂中滅亡,就會在瘋狂中變態。


    蔣禦史分明是瘋狂地太久,已經變態啦!


    皇帝有點想不起來蔣禦史剛剛是要他同意什麽事了,但他還是艱難地開口了,“蔣愛卿所求之事,朕允了。”


    他承認,這一招比死諫更讓他害怕。


    目睹這一切的眾人眼神複雜,蔣禦史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不過也有少數人眼前一亮,這也是一個新思路啊!


    蔣禦史迴過神來也沉默了。


    好在此時例行來拖蔣禦史的宮人出現了,他們很奇怪,今天的禦史怎麽沒有掙紮。


    不過沒有人出聲阻止,想來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蔣禦史心如死灰的被拖走。


    他這次可能真的要名留青史了。


    他已經沒有臉死了。


    後人聊起死諫的禦史時問起是哪個。


    哦,就是那個在大殿上狂舔那根他撞死的柱子那個。


    心死。


    蔣禦史被拖走後,眾人默契地跳過了這個話題,開啟下一個議題。


    程嘉嘉有些心虛地為自己點了個讚,看來沒什麽問題,又救下了一個人,今日份功德加一。


    “陛下,並州春汛,還請陛下盡早撥款撥糧到災區,若是一直放任不管,流民恐生暴動。”


    戶部尚書施炎歎了一口氣,都在要錢。


    並州水患要賑災,西北大旱已經三個月沒有雨水,隻怕也是個災年。


    北方胡人養精蓄銳快十年,幾年前的動亂後已有數個部落合並。


    胡人一直對中原水草豐美之地虎視眈眈,隻怕這兩年會有大動作,邊關軍費也不能省。


    天災人禍湊在了一起。


    偏偏去年作為大夏產糧支柱的豫州一帶遭遇了幾十年難遇的蝗災,糧食收成銳減。


    陛下已減免災區賦稅五成,特別困難的地區可以延期至第二年再交。


    正是國庫空虛之時。


    “施愛卿,你怎麽看。”


    果然又是他,施炎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陛下,去年的賦稅隻收了往年的一半,現在賬上的銀子不多,勉強夠並州的撥款,但兵部工部那邊的銀子也不能省。”


    施炎的意思就是錢隻有這麽多,大家都要銀子,那就商量一下怎麽分。


    其餘人都暗罵一句老狐狸,看似說了什麽,最後又把鍋踢出來。


    果然,各部尚書吵起來了。


    程嘉嘉聽到施炎的名字,瞬間想起了狄天縱,這麽多年作為支持狄天縱的幕後之人,施炎可是收了海量財富。


    【這不簡單,這麽多貪官,選幾個抄家不比按部就班收賦稅來錢快】


    程宏毅聽著眼前一亮,這也是個方法。


    隻是若是在這裏提出,不免會被眾矢之的,他想了想還是等下朝後再單獨找皇帝詳談。


    程嘉嘉有些好奇,施炎又無親眷,又無子嗣,他拿這麽多錢幹什麽。


    【統,看看施炎把錢藏哪了】


    係統今天表現亮眼,一次就刷了出來。


    程嘉嘉看完頓時坐了起來。


    【萬萬沒想到,這施炎居然是個好官啊】


    【他收銀子是得皇帝首肯的,並且銀子也都不是他自己用的】


    【作為戶部老大,他很輕易地就把收的銀子全都暗地裏挪入國庫中】


    【大夏這些年財政尚可,施大人功不可沒】


    【狄天縱靠皇商的名頭斂財,最後竟又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真讓人想不到啊】


    【不對,剛抄了狄家,錢應該夠啊】


    【額,現在賬上的錢就是從狄家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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