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年間,一名測字術士突然出現在汴京城。與汴京城裏那些擺攤的算命先生相比,這位舉著大大的“測”字招牌的術士張揚多了,穿行在坊市裏還大聲宣揚沒測準的話,自己可以倒賠客戶的錢。


    汴京城的人雖然見多識廣,但像這種吆喝著測字算命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於是,在術士走過的街巷,總會被人給攔下了,請他測上一把。


    蹊蹺的是,不管是平民百姓,或者是達官貴人,心裏有所求的,都會被這測字術士說的個八九不離十。


    慢慢的,這位測字術士的名聲就傳遍了汴京城。皇宮大內,也不例外。


    某天,趙佶下朝之後踱步後宮,老遠就聽見嬪妃們在說這個測字術士的事情,聽了半晌之後,趙佶也生出了幾分好奇。


    於是,就提筆寫了一個“朝”字,然後讓隨身的宦官出宮,把這個字拿到測字術士那裏測算一番。


    等宦官出宮之後尋到那測字術士,把寫著“朝”字紙遞給他。測字術士打開紙一看,再看看遞過來的人,臉色立馬露出了一絲驚訝。


    “這字,可不是閣下寫的。也不是你問的。”


    不等宦官答話,測字術士又接著說,“您看這‘朝’字,可是‘十日十月’。‘十日十月’是官家的生辰,想來這‘字’是官家所寫。”


    “閣下也不要開口了,不可說,不可說。”然後,就把寫有“朝”字的紙又遞迴給了宦官。


    那宦官當時就愣住了。這啥意思呢?但不管他怎麽問,測字術士就是閉口不言。


    沒奈何,那宦官隻好匆匆一路小跑返迴宮中。聽到自己貼身宦官的稟告,趙佶也是大奇,著人傳話給那測字術士。


    第二天,測字術士奉詔進宮。一番奏對之後,趙佶是龍顏大悅,當場就冊封這測字術士為“補承信郎”,還賞賜了不少的金銀財寶和綾羅綢緞。


    不過,這位得到“補承信郎”的測字術士後來如何,就沒人提起了。


    關於趙佶的段子,素來很多。明眼的人,會說這事兒肯定是宦官和術士勾結起來哄哄趙佶,隻能當個樂子來看。


    但是,和趙佶測字類似的事,在國人的曆史上卻不少。流傳後世的公案小說裏,這類似的事,是比比皆是。


    乾隆年間,延津縣靈高蔚辰,就借著自己做過的一個夢破了一起命案。


    那天中午,忙碌了整整一個上午的高蔚辰迴到書房。外麵,燦爛的陽光穿過雕花的窗欞,如同金線一般灑落在書房裏,將整個書房映照得格外明亮溫暖。


    坐在書桌前的高縣令,盯著桌上的書卷,看著看著,沒一會兒功夫,就慢慢的睡著了,然後,就做了一個離奇的夢。


    夢裏,高縣令背著弓箭來到了一處廣袤無垠的草原上。四周翠綠欲滴的草地,像一層厚厚的綠色絨毯,一直延伸到天際遠處,與湛藍的天空相接。


    微風輕撫,草葉也隨著搖晃,四下裏很靜,偶爾有些野物的聲響。高縣令慢慢的往前走,打量著這處草原究竟是什麽地方。


    剛剛走到幾步,在高縣令的麵前,突然冒出來一匹高大威猛的馬,舉著兩隻前蹄朝著他徑直奔來。


    而且,這馬一邊跑來的時候,一邊還發出著類似人的吼聲。說不出的怪異。


    高縣令猛地吃這一嚇,下意識的抽出背上的弓箭,對著那奔過來的馬就是一箭,準確無誤的射中了馬的心口。


    遭受重創的馬立刻發出了一陣痛苦至極的嘶鳴聲。隨著那馬的悲鳴,一股猩紅的鮮血從馬的嘴裏迸了出來,濺灑在空中,形成了一片血霧。


    不過,盡管中了箭,那匹馬卻沒有停下疾馳的腳步,帶著箭猛地一轉頭,朝遠處飛奔而去。


    隨著馬帶箭逃走,高縣令也猛地一下醒了過來。書房裏陽光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


    正當高縣令摸摸頭上的汗珠,慢慢平複的時候,書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老爺,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然後,隨著“砰”的一聲,書房的門被人用力推開了。一名衙役神色慌張地衝了進來。


    “老爺,昨晚上,盧家村出大事了。有個姓羅的村婦讓人給殺了,下身還插了根老大的棍子,她家裏的兩個小孩也遭了毒手……”


    聽到這裏,高縣令賀然起身,“什麽,三條性命?!”


    衙役稟告的消息如同驚雷一般,在高縣令的耳邊炸響。至於衙役先前推門搶入書房的無禮之舉,現在也根本就不是個事了。


    高縣令一邊往外走,一邊細細地和報信的衙役問著情況。沒多久,就到了大堂。很快,衙門裏的人手都如數到齊。


    聽到高縣令說盧家村報過來的命案,縣衙裏的上上下下都是駭然。三條性命,據報信的人說,死者家一共就三人,這可是滅門的慘案啊!


    大夥兒的心裏都像是壓上了一塊大大的石頭,喘不過氣來。


    沒多久,高縣令就點齊了人馬,匆匆向盧家村趕去。路上,高縣令還不停地催促隊伍加快速度,恨不得能插上翅膀立刻飛到盧家村。


    經過一路狂奔,高縣令帶著的人馬終於順利到了盧家村。才下的馬來,村裏的村正就靠上前來和高縣令寒暄請安。


    可高縣令哪顧得上這些,撥開村正的手,“不要講這些閑話了,先去現場,先去現場!”


    才走到死者院子門口,院子裏到處都是帶血的腳印,大大小小不一。而從死者家裏傳出來的濃烈血腥味,更如一隻兇猛的野獸張牙舞爪的撲來。


    高縣令忍不住皺起眉頭,強壓著不適,硬著頭皮走進了死者家裏。


    眼前的場景讓高縣令背上一陣陣發涼。那個姓羅的村婦赤裸著身子躺在床上,下身插著一個粗碩的木棒。脖子歪在一邊,麵容扭曲猙獰,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死前經曆了極度的恐懼和痛苦。


    兩個小孩則躺在地上,頭顱和身體還有些許的皮肉相連。稍微大點的那個孩子,身上還有些刀傷。


    整個案發現場,比先前報信的衙役說的還要慘烈。


    打量一番之後,高縣令讓仵作檢查死者的傷口,自己退到了院子裏。讓村正把最早發現命案現場的報案人叫了過來。


    那個報案人也是個村婦,猶在瑟瑟發抖,見到高縣令後一下子就跪了下來。“青天大老爺啊,你可要為民婦做主啊……”


    好半天之後。高縣令才弄清楚姓羅的死者是個寡婦,一人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報案的村婦昨日和死者約好,今天去另外的一個村子做些手工活。


    到了約定了時間,死者沒有來。於是,她就到家裏去尋死者。結果,見死者的院門開著,怎麽喊也喊不答應。


    等她推門之後,人都快嚇瘋了。村裏的人聽到她的驚叫後趕了過來,發現命案之後都是嚇得不輕。原本保存的相對完好的案發現場也就這樣被破壞了。


    按照村裏人的說法,死者羅氏,雖然是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寡婦,但口碑還是不錯,為人又和善。怎麽會遭受這麽慘呢?


    現在,想要從這滿地的狼藉裏尋出線索,不光是高縣令一陣陣頭大,下頭的人,也是覺得比登天還難。


    坐在死者的院子外,高縣令看著自己那些心急如焚手腳忙亂卻無頭緒的手下,心裏也是一陣陣焦急。


    眼看天色漸漸黑下來,高縣令有些不耐煩了,正準備嗬斥衙役們時,突然,高縣令心裏一個咯噔。腦子裏忽然想起了自己中午夢見的那匹馬。


    莫非這馬與這樁命案有關?想到此處,高縣令立馬叫過村正,讓他去找來村裏的戶籍名冊。


    火把下,高縣令一頁一頁的翻開村正抱過來的戶籍名冊,遺憾的是,從頭翻到尾,都沒有一個姓馬的人出現。


    然而,當高縣令將那本名冊從頭至尾仔細地翻閱了一遍之後,卻驚訝地發現其中竟然連一個姓馬的人都未曾出現。


    他不禁皺起眉頭,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兒。想了片刻之後,高縣令又問那村正,“盧家村外麵,鄰近的村子裏可有姓馬的人?”


    雖不明白高縣令問這話是什麽意思。但村正還是老老實實的答話了。“迴老爺的話,不光是我們盧家村,外麵的幾個村子裏,也沒有姓馬的人。”


    聽著高縣令和村正的一問一答,在場的人心裏都很納悶。這位縣太爺是什麽意思呢?這麽大樁命案擺在這裏,不去好好勘察,問我們老百姓姓什麽,莫就能破的了這個案子啊?


    不過,心裏頭有這想法,嘴巴上卻不敢說出來。畢竟,坐在自己麵前的是縣太爺,千萬得罪不起。


    看著周圍的人一臉茫然,高縣令也覺得有些索然。莫道理啊,自己怎麽會平白無故做這麽一個夢呢?


    看著縣太爺坐著發呆,邊上的人也是不敢言語。好半天之後,還是村正開了口,“老爺,天都黑這麽久了,要不,先移移駕,用點吃食。”


    聽到村正的話,高縣令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順手把那戶籍名冊往村正那裏一遞。


    正待村正準備接過去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起了一陣風,一下子把那戶籍名冊吹開了好幾頁。


    也就在這不經意間,高縣令瞥見了一個名字——許忠。


    刹那間,高縣令像是發現了稀世珍寶一般,又把那戶籍名冊拿了迴來,用手壓著寫有“許忠”的那一頁。


    許忠許忠。馬屬午,又能發出人的聲音,不就是個“許”字嗎?自己一箭正中馬的心口,不就是個“忠”字嗎?


    想到這裏,高縣令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們村裏的這個許忠,現在何處,速速帶來!”


    很快,盧家村裏那個叫許忠的男子就被帶到了高縣令麵前。火把下,這個叫許忠的男子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眼神也飄忽不定。


    更奇怪的是,他還不自覺的把自己的左手往身後藏,顯得極為惶恐不安。


    見到許忠這副樣子,高縣令心中不禁生起一絲疑慮。他緩緩走到許忠身旁,圍著他慢悠悠地轉了整整一圈,隨後又重新站定在了許忠麵前。


    “兀那許忠,犯下滔天大罪,還不快快從實招來。莫要等到本官大刑伺候,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成?”


    或許是因為心裏有鬼吧。隨著高縣令的大聲嗬斥,那許忠一下子就給嚇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老爺,饒命啊,老爺,饒命啊……”


    看著許忠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還哭著求高縣令饒命,在場的人都驚呆了,莫不成這許忠,還真是這場滅門慘案的兇手?


    很快,許忠的話打消了在場的人心裏的疑慮。


    “小的昨晚路過盧羅氏家,突然心生邪念,翻牆到了她家。屋裏,她家兩個孩子已經睡下,盧羅氏正在燈下忙活。”


    “小的一念之差,撞了進去,摟住盧羅氏想要求歡。哪知道這盧羅氏性子剛烈,拚死不從,還狠狠地咬了小的一口,把小的手指頭都差點咬掉。”


    “當時小的氣急敗壞,一怒之下,竟失手殺了她!等迴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釀成大錯……”


    “她家的兩個孩子那時也被驚醒了。小的擔心他們會報官,所以也就把兩個孩子一並殺了。”


    “隻是大人,你怎麽知道這事是我幹的呢?”


    許忠的招供讓周圍的人陣陣怒罵,“真是個喪心病狂的畜生,打死他,打死他……”


    好在有衙役阻攔,不然,就憑著這許忠的供詞,恐怕就會被義憤填膺的眾人活活打死。


    看著眾怒的人群被攔下,高縣令麵色也是陰沉如水,冷冷地盯著癱在地上的許忠,“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事到如今,你還敢問本官,是怎麽曉得是你做下這潑天大案!”


    說著,高縣令又讓衙役把許忠一直往身後藏的手拽出來。那隻手上纏著厚厚的布帶,但仍有鮮血不斷滲出來,染紅了大片布條。


    很快,衙役們就給許忠戴上了枷鎖,準備押迴縣衙大牢。


    滅門慘案瞬間告破,在場的人都很是驚奇。也同樣懷揣著那許忠的疑惑,老爺你是怎麽知道這起命案是許忠做的呢?


    不過,對他們的好奇,高縣令是笑而不答。等到許忠秋後問斬,整個延津縣都把這起案件中的高縣令傳得神之又神過後,慢慢的才有人高縣令因夢擒兇的事。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然許忠已經主動招供,命案就得以告破。不過,對於許忠問的為什麽知道是他犯下的這起命案。


    高縣令是笑而不答。等到許忠秋後問斬,整個延津縣,都把高縣令這件案件傳得神之又神。


    “官裝神以唬民,民弄鬼以詐官”,這起因夢擒兇的案子,到底是不是兇案原來的樣子,現在,已經無法考證了。


    或許是真的,或許不是真的,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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