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星微走到皇城門,脫掉鞋襪,摘了朱釵,一步一步走過荊棘路,隻留下血紅色觸目驚心的腳印之時,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地。


    顧長卿快步上前,還未伸手,就被夏星微冷聲嗬斥:“顧長卿,你別管我。”


    顧長卿跟在她身後,隔著厚厚的靴子底,依舊能感覺到路麵的坎坷,何況是光著腳的她。


    “星微,疼嗎?”他不能做什麽,隻能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他說過,日後,他並不會再阻礙她想做的事情,那就隻能以這種無關痛癢的方式陪著。


    青梔和素枝已經淚水盈滿了眼眶,誰也沒有想到,夏星微說要敲響登聞鼓竟然並非隻是嚇唬陳令儀的話,她是真的想這般做的。


    “公主。”兩人流著淚跟上前。


    司徒長風看在眼裏,隻是深深歎口氣,跟身後的護衛交代了一番後,轉身快步離開。


    夏星微想做的已經去做,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幫著夏星微,將她想要做的事情做成,讓旁人,哪怕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都不敢輕易揭過而已。


    夏星微終於拿下了鼓錘,目光堅毅,狠狠敲了下去。


    登聞鼓響,城門之上便有士兵很快下來,匆匆跑向城內傳話。


    登聞鼓在皇城牆上掛了數十年,並非第一次響,可由公主親自敲響,還是頭一迴。


    漸漸有行人靠近,好奇打量敲鼓之人,暗暗揣度到底有何冤屈。


    夏星微的聲音清朗:“我乃夏星微,陛下親封安平公主,今日以登聞鼓鳴冤,一為十六年前無故身死的先皇後,二為救我出火場的孫嬤嬤,三為冷宮之中無辜被我牽連,葬身火海的四十六人,懇請當今陛下徹查所有案件,為無辜之人伸張正義,讓作惡小人伏法……”


    “我乃夏星微,大夏長公主,陛下親封安平公主,今日以登聞鼓鳴冤,一為十六年前無故身死的先皇後,二為救我出火場的孫嬤嬤,三為冷宮之中無辜被我牽連,葬身火海的四十六人,懇請當今陛下徹查所有案件,為無辜之人伸張正義,讓作惡小人伏法……”


    夏星微一聲一聲朗聲說著,旁邊的人竊竊私語:


    “前幾日就看到皇宮失火,那火勢瞬間躥得那麽老高,原來竟是死了那麽多人嗎?”


    “看情景,怕是這公主差點被大火給燒死,嘖嘖,身為公主千尊玉貴,養在皇宮竟然還有人敢放火要燒死,也是可怕。”


    “現在提起先皇後,難道先皇後也是死的蹊蹺嗎?”


    “先皇後不是司徒將軍家的姑娘嗎?上了年齡的應當都知道,當年十裏紅妝,可是無人可敵,就說剛當了皇後,就紅顏薄命,原來竟也有些原委。”


    “唉,看來什麽娘娘公主也都不好做,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夏星微聽不到別人的議論,隻一句一句重複著自己的訴求。


    很快,守衛帶著夏淵身邊的公公快速到了皇城門口,看見夏星微,那公公急得竟連下跪都忘了:“哎呦我的公主誒,您快些別再混鬧,陛下發了好大的脾氣,令雜家即刻帶你過去。”


    夏星微躲過了他伸來要拉扯的手:“麻煩公公迴稟,我是按照規矩敲了登聞鼓,自然希望父皇在朝堂之上,百官麵前審理,若我無理胡鬧,自然任憑處置,但在此前,必須先接下我的狀紙。”


    夏星微從懷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張紙,遞給了公公。


    公公有些無措,整張臉都焦急萬分:“公主想要什麽,迴去直接稟明了陛下便可,又何須如此大費周折?公主三思啊,這可關乎皇家顏麵。”


    夏星微不再跟他廢話,依舊走上前敲鼓,邊敲邊朗誦著她整張狀紙上的字句。


    那太監見勸她不成,隻能小跑著迴去複命。


    大理寺卿陳令儀也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差點直接癱軟到了地上,狠狠拍著地滿臉的後悔,還真不如在大理寺時就按照夏星微的要求先聽了她的申訴,也不至於讓她鬧得這般大,這下,怕他官職不保是小,說不準還要牽連家族,小命不保。


    顧不上其他,陳令儀連忙正了正衣帽,腳步匆匆也向著皇城跑去。


    一個時辰之後,皇城門大開,一隊侍衛有序而出,帶頭之人是吏部侍郎:“公主,即已敲響登聞鼓,便跟微臣殿前一辯。”


    夏星微這才暗暗鬆口氣,至少這件事情,並沒有直接丟給刑部,隻要能上了大殿,所有的事情,都別想再如以前那般,大事化小。


    大殿之上,朝臣分文武兩側躬身而立,夏星微光著腳,一步一個血腳印走上前,先看到的是司徒楠和他身側司徒信擔憂的神色。


    看見司徒楠的那一刻,夏星微鼻子一酸,差點沒忍住掉下淚來,可看著他擔憂卻異常堅定的眼神,夏星微淡淡朝他送去一個微笑,微微點頭,不卑不亢在文武大臣中間跪地:“兒臣夏星微,有冤要訴。”


    上首坐著的夏淵,整張臉幾乎全黑,他原本以為,夏星微雖然有些野性難馴,但總算是聽話的,在皇宮慢慢調教,定然能如正常如皇宮中其他公主一般無異,大概是這幾個月,自己對她太過放縱,讓她不知天高地厚,在自己麵前說了不成,竟然還當眾敲響登聞鼓,逼迫他現如今坐在此處,令文武大臣一同來觀摩。


    “夏星微,你無故敲響登聞鼓,可知登聞鼓響,人頭落地一說?若非有人命重案,你罪責難逃。”夏淵閉了閉眼睛,還是將原話說出。


    自他登基以來,還從未有人敲響過登聞鼓,他還是皇子之時,因水患有人敲響過一次登聞鼓,那一次,朝中多數官員革職查辦,最後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但當時敲鼓之人,也在案子落下帷幕之後,無故身亡,再往前,便是前丞相因通敵滿門被滅,留有一女,登聞鼓下,以血做墨,以命做引,終於還了一家清白,可舉族之中,已再無一人幸存。


    夏星微神色堅定:“星微明白,不管父皇要如何處置,今日,我都要為所有冤死之人陳情,還望陛下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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