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卿是在第四天從床上下地的。


    吃過午膳,他信步走了一圈,前院的和尚各自打坐,不知不覺,他便走到了夏星微所在禪院的門口。


    司徒長風很快走了過來:“長卿兄,今日怎麽樣?”


    顧長卿活動了一下自己四肢:“若是再不出來走走,我這似乎就要生鏽了。”


    司徒長風好笑地看著他:“你跟星微說的話都一模一樣,她現在是根本關不住,剛才才去了前院去聽人禮佛去了,這你敢信?就她還能禮佛?怕是隻要能到處走,哪裏她都願意去。”


    顧長卿點了點頭:“那你先忙,我也到處走走。”


    護國寺雖大,但再大也不過兩個宮殿般的大小,顧長卿剛走到前院,就看到正跟方丈一邊說話一邊向一邊走的夏星微。


    顧長卿走上前,對夏星微行了一禮:“公主看著是大好了。”


    “你怎麽下床了?不是還要休養幾日?”夏星微帶著關切詢問。


    顧長卿微笑一下:“無妨,走動走動而已,公主什麽時候對禮佛這般上心了?”


    看著顧長卿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夏星微瞪著眼睛不解:“我怎麽就不能禮佛了?”


    顧長卿但笑不語,旁邊的方丈很識時務地行了佛家之禮:“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見諒,老衲這廂還有其他事宜,女施主放心,供奉靈堂長明燈一事,老衲定然盡快辦妥。”


    夏星微臉上帶笑:“辛苦大師。”


    等方丈離開之後,兩人在寺院的小路上慢慢走著,顧長卿才出聲詢問:“你找方丈就是為了先皇後娘娘的長明燈?”


    夏星微臉上的笑容淺淡:“我們緣淺,我一直不知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別人都說她端方賢惠,素有美名,我也隻能是聽說,作為她唯一的孩子,我想還是要為她做些什麽的,但我能做的,好像也就這麽多。”


    顧長卿臉上的笑容已漸漸斂去,帶上了幾分心疼:“跟你比起來,我似乎要幸運一些,至少我小時候還記得母親長什麽樣。”


    夏星微有些好奇:“以前從未聽你說過你的家人。”


    顧長卿故作輕鬆一笑:“無話可說而已,不過我的母親我倒是有些記憶,小時候隻記得我母親總是病著,我出生之後便被送到了祖父祖母處養著,祖母常帶我去看她,後來有一天,我再去的時候房間沒了人,祖母跟我說我母親不用再受苦,去享福了,我還很高興,但我也很難過,我問祖母什麽時候還能再見母親,祖母沒說話,我便隱約知曉,我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後來,她在我記憶裏就慢慢淡了下來,過了那麽久了,我早就忘了母親長相如何,但是腦海裏她溫柔的笑我一直都還記得,很美。”


    夏星微長長歎了一口氣,苦笑一下:“你這看起來還真是……確實比我幸運了那麽一點點,不過,好在我雖然沒了母後,還有外祖父,舅舅們。”


    顧長卿開著玩笑:“跟誰沒有一般,我也有祖父祖母呢。”


    夏星微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是要跟我比這個嗎?那我贏了啊。”夏星微想用平日裏的笑鬧來衝淡突然傷感起來的氣氛。


    顧長卿看著後麵不遠不近跟著的宮女,聲音並不大:“你迴宮這麽久了,現在可習慣了?”


    夏星微搖頭搖得很堅決:“我要是能習慣才是怪了,我現在巴不得他讓我重新迴邊關,我寧願在邊關日曬苦寒,也不願意在皇宮錦衣玉食,不過……算了,跟你說也無用,有句話不是說來都來了嘛。”


    “你倒是想得通。”顧長卿笑著道。


    夏星微似是想起了正經事:“有件事我必須要很鄭重地跟你說一下,你是個侍衛,但同時你也是別人家的家人,像前幾日那般的事情,以後不要這麽拚命,要知道你命可就這一條,沒了也就沒了。”


    顧長卿反唇相譏:“你也知命隻有一條啊?你每次莽撞上前,什麽都不顧的時候,怎麽不說命隻有一條呢?”


    “我什麽時候……”


    看夏星微狡辯,顧長卿揚眉立馬打斷:“你再說?在邊關遇到探子的時候是誰一聲不吭直接提了刀就上去的?這次遇到野豬,你跑行不行?誰讓你特意將野豬引開的?你是有兩條命不成?你想沒想過後果?”


    看顧長卿越說越嚴肅,儼然要開始訓誡一般,夏星微忍不住停下腳步,想要跟他好好理論一番,剛好到轉彎處,顧長卿說得太過認真,不成想她突然停步,腳被夏星微的腳絆了一下,整個人向前麵直接撲了過去。


    顧長卿還有傷在身,剛被太醫允許下床,這要敢摔一下,還不得直接摔壞了?


    夏星微來不及多想,連忙上前,伸手撈住了他的一隻手,旋即轉身,用自己的身子墊在下麵,穩穩將摔過來的顧長卿接到了懷裏。


    “沒事吧?”


    “沒事吧?”


    兩人看向對方,異口同聲問了出來。


    “我沒事。”


    “我還好。”


    幾乎又是異口同聲。


    孫嬤嬤和青梔素枝慌張跑了過來,伸手向拉夏星微,發現夏星微墊在下麵,隻能先去扶顧長卿:“公主,您沒事吧?”


    顧長卿的胳膊不小心在夏星微胸口壓了一下,整個重量幾乎都集中到了那一點,讓她忍不住咳嗽出聲。


    什麽……什麽東西?好像軟軟的……


    顧長卿整個人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被孫嬤嬤和青梔扶著起身,轉身看夏星微捂著胸口,想上前查看,又想到了什麽頹然收迴手,隻能連忙問:“我剛才……是不是壓到你了?沒事吧?叫太醫看看嗎?”


    夏星微咳嗽幾聲之後,被素枝扶著終於站起身,臉似乎因為咳嗽有些微紅:“壓沒壓到你不清楚?要不是怕你摔一下摔壞了,我才不會管你。”


    顧長卿的臉上升起一絲紅暈,壓自然是壓到了,但……是哪裏……不太確定。


    話本上這種情景多了去了,哪一個不是英雄救美,美人在懷?現實發生在自己身上,怎麽好像有點出入呢?


    顧長卿剛一動,腳腕處就傳來一股刺痛,讓他差點直接蹲下來:“摔應該是沒摔壞,但我好像走不了了。”


    “怎麽了?”夏星微看向顧長卿,天地可鑒,她可已經盡力保護他了,要真有什麽事情可怪不著她。


    “好像崴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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