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


    傳旨太監劉寧,帶著一群小黃門,一路招搖過市,浩浩蕩蕩的打著天子的旗號入了冀州。


    在宮裏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太監劉寧,並非皇族,隻是湊巧姓了劉,在十常侍掌權時,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倒恭桶的太監。


    董卓亂漢,焚洛陽,牽長安,秦詡攻陷長安,一路輾轉他都沒有離開,到了兗州穩定下來之後,劉辯一看是宮裏老人,又恰好姓劉。


    劉辯興高采烈的封了一個近侍的位子的劉寧,貼身侍奉劉辯,也成了劉辯最信任的一位太監。


    主仆倆,時常在如廁內,暢談天下大事,怒罵天下諸侯,大有一副拉屎論忠奸的氣派。


    如今,劉寧到了冀州。


    站在高大寬厚的道城城下,感慨萬千,羨慕不已,妒火中燒。


    他秦詡,不過是一介竊漢之賊,憑什麽可以擁有此等規模的城池。


    心裏有怨氣,說話不由帶上了怒意。


    尖細的聲音火力全開,帶著一絲破音。


    “大漢天子特使劉寧,奉陛下之命,前來冀州宣旨,忠勇侯何在?還不快快出來接旨。”


    城頭,秦詡左許褚,右典韋,身後跟著燕雲十八騎,一行人靜靜的看著城下跟小醜似的老太監。


    秦詡是又無奈又好笑。


    這都什麽時候了,一個太監,還在這裏擺威風,真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了。


    秦詡朝許褚一努嘴。


    許褚扯著嗓子高唿。


    “我家主公,身受先帝遺詔,可見帝不拜,劍履上殿,更有監督新帝之權,汝是個什麽東西,區區一介閹人,也敢來冀州大放厥詞。”


    “滾迴去告訴朝廷,讓朝廷派個懂禮數的過來,否則休怪某手中雕弓了。”


    許褚罵完,張弓搭箭,箭頭直衝劉寧。


    劉寧嚇了一大跳。


    天爺哎,竟然忘了這茬了。


    這忠勇侯可是有先帝遺詔在身啊!


    “我數三息,汝再不退去,我就放箭了……”


    “一!”


    “二!”


    三沒出來,劉寧下意識的轉身,招唿眾人慌亂後退幾十步。


    估摸著箭射不到了。


    這才長鬆一口氣,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忠勇侯,老奴奉陛下聖旨而來,實則是為忠勇侯加冠進爵,陛下為表忠勇侯平定幽州之功績,特意封君侯為驃騎將軍,中山公,這可是天大的恩賜啊!”


    秦詡聞言挑了挑眉頭,怔了片刻,冷笑道。


    “若真是陛下旨意,這聖旨本侯自然會接,如今這天下,誰不知道曹操攜天子以令諸侯,假傳聖旨,名為漢臣,實為漢賊,本侯若是接了這道聖旨,那與曹賊何異?”


    “這……”


    劉寧被問住了,意思雖然是這麽個意思,可大家都裝作不知道,就這麽玩其實挺好的,你這突然一下挑明了,這讓大家還怎麽玩?


    名為漢臣,實為漢賊。


    這句評語,此許子將‘亂世之梟雄,盛世之能臣。’這句評語更加犀利。


    “王業不偏安,漢賊不兩立,本侯身為先帝托孤大臣,豈能為高官厚祿而折腰,況且,太後還在冀州,本侯平定幽州,也是奉太後‘蜜汁’行事,陛下若真想慶功,要嘉獎的也該是太後才對啊!”


    秦詡一番犀利的說辭,徹底讓劉寧啞口無言。


    平日和獻帝在如廁內,談笑風生的那套東西,根本用不上。


    劉寧如遭雷擊,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根本無力反駁秦詡。


    “呔,城下閹人,還不滾迴去告訴曹賊,曹賊的旨,我家主公不接!”


    “滾……”


    典韋一聲粗獷的大喝,虎目怒視劉寧,手拄著城牆,探著身子,像是隨時要跳下來似的。


    劉寧歎了口氣,滿眼無奈,忿忿不平的離開。


    一路上,氣氛壓抑的可怕。


    浩浩蕩蕩,鑼鼓喧天的來,卻未曾想到,天子之聖旨,還有宣不出去的一天。


    數日後,兗州朝堂。


    曹操陰沉著臉,垂眸不語,劉辯神色不安的眼神時不時飄向曹操。


    滿朝公卿,氣都不敢大喘一下。


    曹賊與日俱增的威懾力,越發明顯了,劉寧將秦詡的話,原封不動的帶到朝堂。


    滿朝文武,有人歡喜,有人憂,更有人動了別的心思。


    沉默了足足半炷香時間。


    “嗬嗬嗬……”


    黑著臉的曹操,突然咧嘴露出譏諷的笑容,微眯的雙目中,露出攝人的寒光。


    “沒成想,匡扶漢庭,重振朝綱的曹操,竟成了竊漢之賊!可笑,可笑……可笑至極。”


    “我曹孟德何人,先帝曾暗中囑咐於我,若有朝一日,漢庭蒙難,不具威勢,曹操可獨斷朝綱,重振雄風,我曹某人也曾在先帝膝下,立下重誓,此生決不篡漢自立。”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無不心中一凜。


    當初,靈帝密召秦詡,曹操入西園的事,他們這些昔日老臣,也曾有所耳聞。


    眾人無不心生疑惑。


    這麽說……曹操攜天子以令諸侯,也是受先帝指使的嘍!


    啊這……


    看看如今天下的諸侯,勢力最大的秦詡,手中有太後,勢力次之的曹操,手中有新帝。


    這二位,才算是真正的霸主。


    其他的也隻是草台班子罷了。


    “曹卿之忠心,朕自然知道,可惜讓天下人誤解了曹卿,朕心痛難忍,來人,擬旨。”


    “封司空曹操,為丞相,總領朝綱,代朕牧狩天下,滅佞臣,剿亂賊,還大漢一個朗朗乾坤,即日起,昭告天下。”


    “臣領旨,謝恩。”


    劉辯頓時鬆了口氣,心裏升起古怪的念頭,轉念一想,貌似曹爸爸也挺好的,最起碼他不會虐待朕。


    同樣是聖旨。


    一個接了,一個退了。


    效果卻截然不同。


    秦詡忙著哄兒子的幸福時刻,麾下官員,竭力善後幽州,穩定民心之際。


    曹操忙著整軍備戰之際。


    一騎從青州而出。


    繞道兗州,司隸,過並州,直插匈奴腹地。


    其人,雙臂齊膝,麵容清瘦,顴骨高突,一對大耳朵,很是亮眼,此人正是劉備。


    短短半年時間,劉備仿若變了一個人似的,苦思冥想多日,痛定思痛,終於想出了破敵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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