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一個世界脫離卻立即遭遇險境,他的力量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伊塔洛斯接下來沒離開過房間。


    卡爾卡星係,帝星。


    一顆青綠色星球。


    叢林與湖水包裹大地,山野之上矗立著巨大玻璃尖塔,下方群起的建築線條鋒利冰冷,隱沒於樹林之中。俯瞰全貌,隻有寥寥幾人。待星艦靠近,大地劇動,從旁側裂開一條縫隙——那是屬於世界中的另一個世界。


    城市坐落在望不見邊際的溶洞之中,伊塔洛斯注意到通道周圍不同的色彩,那頂部完全是由堅硬的礦石組成,但你可以看見其中白晝般的光輝。這跟星艦使用了同樣的技術,天空的真實性得以保障。


    一草一木都與地麵別無二致,溶洞本身通風,所以這個地下世界是那麽和諧別致。


    星艦降落在曠野上,有人在那裏早早等候。


    與星艦上的成員不同,這三位對他要客氣得多。唐恩派人把他帶出來後,伊塔洛斯幾乎可以感受到指揮官噴火的視線。那太明顯了,不僅是指揮官,如果那些艦員得到準許,他們不建議直接拿出光子槍把自己生烤。


    什麽仇?


    懷著一點疑問,伊塔洛斯與那三人踏上飛行器。


    兩位年紀較長的男人,一位二十來歲的青年,三種樣式的製服。伊塔洛斯默不作聲。


    青年為他們斟上紅茶,左邊那位頭髮參雜銀白的男人放鬆下來,微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裴長官,大家都很擔心你,歡迎迴來。」


    右邊那位附和:「是啊,目前形式不容樂觀,太空那麽危險,以後物資補給這種事還是交給手下人來辦。實在不行,你從他們中抽調人手,他們指不定感天謝地心裏樂開花,就是我們損失了點而已。」


    「嗯。」他點點頭。


    「但這損失也不是沒辦法彌補,直接從源頭……」


    「誒,現在談這個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啊。」左邊那位拍了拍同伴肩膀,「最近就別拿這些事出來說了,你能想到裴長官想不到?一切看長官的意思。不過,交給手下人來護送我是贊成的。這實在太危險了,再來一次我的心髒可承受不住啊。」他好像心有餘悸地撫了撫胸口,不過其中幾分真就隻有他自己清楚了。


    伊塔洛斯抿了口紅茶,身旁的青年微微垂頭看著窗外,對這話題早就司空見慣。


    氣氛安靜一瞬,對麵又道:「今天這茶味道好像有點淡了。」


    「你這就不懂了,醫生讓你少吃高糖所以你平時幹喝茶不配甜點。下午茶就是要拿茶的本味慢慢品,再加上甜食中和。我家那幾個小女兒天天都這麽擺一桌子,跟朋友一聊就是一下午,生活悠閑哦。」


    「但這甜點好像也有點淡。」


    「喲,還真是。」


    「。」青年緩緩迴頭,抱緊了身前的辦公終端,「抱歉,長官,這些是星艦上餘出的食物。0154阿諾德說不要浪費,所以我就拿了些。」


    『生活服務』ai全手工製作半成品,整整一箱。


    然後又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倒不是因為下午茶,那兩人心事重重地沒話找話,純粹是到了不得不開口前的忐忑。


    他們互相對視欲言又止好幾分鍾,飛行器靠近一處鐵城堡,終於在伊塔洛斯不耐煩地目光下說:「裴長官,您被唐恩指揮官指控有重大軍事過失,需要您去監察處接受調查。」


    伊塔洛斯對他們的惶恐難以理解:「知道了。」


    「很抱歉沒能攔下來,不過別擔心,您是倖存者,他們自然不會把您怎麽樣。」


    「對,他就是故意噁心人罷了。」


    兩位用幼稚言語安撫,仿佛他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孩。


    三人隨他來到城堡入口,隻有那位青年被準許一同入內。


    城堡並不是伊塔洛斯印象中的風格,它更像是一座線條優美蜿蜒的壁壘。沒有繁複的紋飾與雕像,牆體平整,窗口有序排列。布局錯落有致,中心聳立。


    衛兵帶他們前往西南方向。這地方緊挨樹林,顯得更靜謐,而牆體年久失修,微有剝落。一個在平時疏於整理外部的機構,不像監察處,倒像是監獄候審。


    人們來來往往,不算繁忙,也不算悠閑。在有人前來時也能分出那麽幾分鍾駐足瞥視,與旁人閑聊幾句。但這地方布置得不很緊湊,稍顯空曠,以至於他們竊竊私語也能被來人聽個完全。


    好吧,伊塔洛斯覺得,能聽得太清應當是他個人原因。


    「聽說鬱長官犧牲了,並且這次基地和補給艦一個沒留下,現場隻有無數蟲族的屍體。」


    「連鬱長官都拿蟲族沒辦法,我完全不敢想像他們究竟遭遇了什麽,這太恐怖了。」


    「但他活下來了。」有人頷首示意。


    「他怎麽看起來一點感覺都沒有,那可是鬱長官啊!」


    「那又怎麽樣,你覺得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會把那些人當做至交好友嗎?」


    又有一人加入閑聊:「說不定早就把他們的名字都忘了。他就是個自私冷血,不折不扣的混蛋!」


    星曆451年,二月,小雪。


    濕冷的冬季遠比想像中漫長,這場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好像永遠不會結束。冷得教人想逃到永遠春暖花開的世界。


    這也是帝國第一學院進行兩年一次的收招時期,少年們從各星係出發,湧入了這片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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