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讓它跟來？”沙王焦急地提醒圖靈：“這可不行！”
此時，星際友誼號所在的巨型運輸艦已經進入傳輸點，而艦尾視野顯示：突然閃現到近前的光球幾乎已經貼上了電龍船！
“讓那艘船先把光球引開！它不能進入傳輸！”眼見蟲洞終端陣列那一圈圈美妙的圖騰狀燈光在艦體周圍滑過，虎賁急忙催促圖靈和艦隊溝通。整個船隊幾萬名達瓦星人和遠征隊的安危就看船隊最後能不能擺脫光球的糾纏了！
“船隊的主腦在那艘飛船上！”圖靈迴應遠征隊：“已經來不及機動！”。
那艘電龍船上居然還裝著船隊的總指揮權！
“這叫什麽安排！”虎賁暗自叫罵。可閃念一想，讓電龍貼身保護船隊主腦，無疑是最穩妥的，隻是沒料到光球突然以這種貼身跟隨的方式糾纏不休！眼下，整隻船隊已經越過了蟲洞傳輸點，再想調整戰術也已經沒有轉還餘地了！
隨著艙內一陣抖動，眼前突然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兩秒鍾後，艙室又亮了起來。這表明裝載星際友誼號的母船已進入蟲洞！
虎賁緩過神來後立刻發覺這次的蟲洞之旅不像以往那麽昏暗。從達瓦星人共享的船外視野看，船尾有一團白光正撲麵而來！那肯定是跟著主腦船進入蟲洞的光球！此刻，視野中已經看不出光球的輪廓，真搞不懂它是怎麽擠進這麽狹窄的蟲洞通道的！
隻見白光沿著無形的蟲洞洞壁扭曲著向眼前快速延展，逐漸將後方那艘看上去有些微微扭曲的主腦船吞沒！
“主腦船都被它給吃啦？！”藍波焦躁地嚷著！
眼見這團白光扭動著將整個視野填滿，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載著電龍的飛船是最後進洞的，它肯定在劫難逃，而仍在蟲洞中漂流的艦隻們此時什麽也做不了！據圖靈之前的提示，為了不幹擾耗費洪荒之力形成的蟲洞通道，被傳輸的艦隻不得進行任何涉及能量輸出的操作。所以，艦隊中的武裝飛船們既不能開火反抗，也不能啟動引擎。
“防衝擊姿勢！”此刻，所有的飛船根本找不到任何保護屏障和機動空間。虎賁連忙提示隊友進入自我保護狀態，盡管他清楚大概率沒有用！
十六秒鍾後，蜷縮狀態的虎賁看見一股乳白色光芒從機甲軀殼的各道縫隙間湧進了視野，直到眼前隻剩一片乳白！一陣劇烈的震動後，他感覺自己輕飄飄地快速翻騰了好幾圈，緊隨而來的是係統數據的一片混亂，機甲也完全失去了感知數據，自己似乎就要四分五裂！接下來就是一片漆黑，所有的數據都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意識模塊中那副大腦的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數據流湧入了虛空，虎賁的係統重啟了。機甲自動進行了例行自檢，能確定自己的係統內核基本正常，也記得宕機前發生了什麽，但肢體感應信息一片空白。大腦意識也迴來了，他想喚起對外的視覺和聽覺，但眼前除了係統數據外仍是徹徹底底的一片漆黑和死寂！現在的他好像隻剩下一團係統數據和大腦中的思維飄在一片虛空之中！
慢慢的，他的思緒平靜下來。在似乎沒有任何束縛的情況下，思維和記憶好像就是這片漆黑虛空的全部，沒有任何觸感，也沒有痛苦，這體驗其實很奇妙。
“不曉得在娘胎裏是不是就這感覺？”虎賁心中暗忖。
一道微光撕破了黑暗，對外視覺恢複了！但傳感器狀態不佳，眼前是一片朦朧的光影。虎賁的確飄蕩在無垠的虛空中，身體的各個部位都還在，但不聽使喚，不過似乎能看出它們正在漸漸向遠處伸展、消散。
周圍一片空曠，隊友們不見了，星際友誼號、圖靈、火種船隊都沒了蹤影，虎賁竟這麽赤條條的飄在虛空之中！
片刻後，係統的自我校準讓機甲功能又恢複了一部分，虎賁的視野隨之越來越清晰。眼前那片朦朧凝聚成了滿眼的疏密更迭、互為漲落的混沌潮汐。
這無垠的混沌由無數色彩斑斕、躍動閃爍的星光和塵霧構成，此起彼伏的漲落之間似乎有著看不清、摸不著但能察覺得出的無形界限。
這汪混沌間充斥著無數片類似的、不斷循環往複的星光潮汐，掀起一股股此消彼長的明波暗浪！在潮汐的濃稠部分蔓延到一定程度時，它們會如退潮般收縮，隨即爆出一片絢爛的光彩。
虎賁收迴焦點，這才看清眼前正扭曲著向那片潮汐深處伸展的四肢，它們劃著流暢的弧度向著潮汐深處發散而去。
“什麽情況？”他並不慌張，但大腦和係統卻難以控製地飛速運轉，梳理著眼前這怪異景象的來路。
“我們遭到攻擊！這場不堪迴首的較量始於一種電龍......”記憶的輪廓十分清晰。“那現在是什麽情況？我這是在哪兒？”
“沙王！藍波！收到請迴話！”虎賁在遠征隊頻道內唿叫，可無法確定機甲中的電台是否完好。“螺旋！渦輪！迴複位置！”
虛空中一片死寂，虎賁集中精力用大腦的意念和係統指令共同驅動電台運作卻沒有得到反饋。隻有欲發出的唿叫以及想象中的迴應在心中迴響......
忽然間，一團白影從眼前掠過！虎賁順著尾跡定睛望去，那是一顆泛著柔和白光的圓球，它後麵還拖曳著一團電光。
“光球！”沒錯！這團白光正是那神秘的煞星。但目測它此時的體量大幅縮小了，雖然樣貌一致，但直徑估計不超過兩百米。它後麵那團電光間透著一條扭動的身影......電龍！十有八九是電龍！
“現在這情形肯定是拜它的攻擊所賜！”虎賁暗自驚懼：“難道我此刻正飄在另一個維度的空間中？天呐！”看著那如麵條般扭曲的四肢，他的大腦猛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手腳的那一端是不是還卡在原來那個三維時空？這就是遭遇宇宙弦的後果？還是光球和蟲洞碰撞導致的？”
虎賁的機甲現在仍舊無法動彈，好像被無限拉伸了，可那光球卻看上去狀態良好，仍然能行動自如！它到底是什麽東西？！地球和達瓦星窮盡兩大文明的智慧和手段反抗它的肆虐都失敗了。
“真該死！早就知道實力和這些光球不在一個層麵上，可還是不斷尋求猛烈的反擊！”一股憤恨從腦海中湧出，對一係列決策的惱火、對達瓦星人自不量力的扼腕、對遠征隊連自保都難以做到的羞惱......“不過又能怎樣？當時的局麵下，總不能眼睜睜的等待覆滅，什麽都不做吧。看來，我現在這個樣子還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哩。”意識流平靜下來後，虎賁恢複了理性。
現在的他，除了思維還在運轉，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看著自己的軀體向無限的虛空中發散而去，這就是自己的末日？“還是我在這個維度裏就長成了這樣？”
再看看滿眼的混沌潮汐，這景象讓他猛然頓悟！
“在哪兒呢？就是四肢所指的方向？”所謂的宇宙——地球所在的那個時空——它就在那兒！在這充斥著明暗間此消彼長潮汐的虛空之中。它一直就這麽無序地循環著，從未消失、沒有始終，不會準確的遵從誰的理論或想象，隻是處在不斷的相變循環中！
這茫茫虛空從來不會寂寥，它是絢爛且熱烈的！在剛離開那個地球所屬的時空時，那片宇宙還處於不斷膨脹之中，至少按人類的推算是這樣的。有意思的是，從眼前這紛繁的混沌狀態中不難看出，當中那一小片潮汐循環往複過程的每一個瞬間對於身處其間的人類來說都幾乎算是永恆！哇~，看清楚了，就在四肢伸向的無限遠處，無限遠處的某一小點兒！它會繼續膨脹，直到那裏麵的紅矮星也熄滅、甚至黑洞也消散殆盡之時！
明白了。絕對零度並不絕對，那片宇宙空間中的能量會繼續向所謂的負無窮跌落，溫度也會隨之下降，僅存的難以探測的能量將逐漸物質化！到那時，光線、輻射甚至時間都會凝固，時空變成了一片膠著！對，就像這片混沌中其它一些顯得濃稠的部分一般。
看呐！引力統治一切的時間到了，每片膠著的潮汐都是不均勻的，它們逐漸向密度大的區域退潮，並隨著相應核心的壯大而提速，最後進入坍縮。“奇點”出現了！不止一個奇點！膠著的物質重又轉化為能量，爆發再一次不可避免的發生了！光芒四射！隨著綿延不絕的射線暴，強力、弱力、電磁力等芸芸眾生粉墨登場，他們隨意操弄著所謂的基本粒子，物質世界重又出現！能量重迴指向負無窮的征程，醞釀著下一道輪迴！
壯闊啊！太美妙了！彈指之間看盡宇宙的循環往複！能有幸看到這濃縮的一切，絕對是因為被拋到了高維度上對曾身處其間的時空形成了鳥瞰條件的緣故。而中這種大獎的概率，分母肯定是無窮大吧？！
“哇~她真的沒有邊際？”環伺著雜亂翻卷的潮汐混沌，虎賁暗忖著。因為隨著視野的擴展，周圍不斷有風格各異的潮汐逐漸擠進視野，越來越多......沒有盡頭......“那些應該是另一些宇宙空間？還是另一些維度？”
隨著越來越多、似乎沒有窮盡的緊密相鄰的潮汐映入眼簾，虎賁突然覺得這景象非常眼熟，好像早就在那兒見過......
“天呐！難道是......生物？有機體？......”虎賁在心中驚叫起來！“是細胞？這不就是一團細胞嘛！細胞組織？”
虎賁雖然對生物學興味索然，但這種常識性的生物構造本就不是什麽高深稀罕的學問，而且他係統數據庫中的樣本信息比比皆是。仔細看來，這片充滿視野的混沌潮汐，和顯微鏡下的細胞組織構造一般無二，不斷往複循環的潮湧就是流動的細胞質，而那循環漲落、爆發的核心就是細胞核？亦或是某一團或濃稠或稀疏的細胞質？
盡管無法動彈，虎賁的思維卻如脫韁的野馬群般飛散開去！人類真是太渺小了！即便是之前對於太陽係以及達雲星係來說無邊無窮的那個宇宙，現在看來依然極度渺小！渺小到隻是某種有機體中的一顆細胞！甚至隻能算是一點兒細胞質的組份？！他完全想象不出這疑似有機體的全貌是什麽樣的，也許是和人類一樣長著一顆腦袋一對手腳的生物？也許隻是一片樹葉？一隻章魚？一朵真菌？亦或是更加稀奇古怪的模樣？它有智慧嗎？或者說編碼？......
另一串問題闖進了虎賁的思維：那麽，電龍和光球是什麽角色？特別是那些光球，它們憑什麽能在不同維度或者說細胞之間隨意穿梭？
“難道達瓦星人的所作所為被判定是有害的？”這個問題讓虎賁係統數據庫中的一些生物免疫方麵的信息被凸顯出來。
也許，眼前混沌的每一部分並不是最小的細胞個體，它們自身中的每片星係團，甚至每個恆星星係都是更小的細胞？而那些四處分布的電龍可能是某種免疫指標物質，當它們在某個區域滅絕消失後，就意味著這個有機體——至少是局部——變得不健康。而那些來去自如的光球，正是在有機體內四處巡遊的免疫物質，它們會來到這些不健康區域，對組織進行清理或改造，就如當初它們將達雲星周圍的戴森雲清除以及摧毀達瓦星一般！
在泛著紅豔豔光亮的達雲星太空中、在濃縮的時間軸上，無數戴森雲單元從四麵八方排著整齊的隊列湧來。它們紛紛在指定的軌道上自動拚接，就像一團團迅速成長的蜂窩般飛速擴大，直至一眼望不到邊......巨大的紅色恆星散發著耀眼光芒，可這光芒之中逐漸顯現出數不清的黑斑。這些黑斑不斷擴大、蔓延，相互之間連接起來，最終竟如一圈冰冷的黑色外殼般將整顆恆星包裹起來！......
“呃~還真像腫瘤......”
達雲星係那些原本被日光普照的行星們紛紛灰暗下來，接連變成了黑暗、冰冷的死星！
“不，至少他們不會舍棄自己的母星。”虎賁轉念想起了達瓦星。那顆超級‘眼球’上仍然日光燦爛。因為戴森雲是達瓦星人造的，它們肯定會鎖定達瓦星的運行軌道為自己的母星留一扇動態的窗戶。“也許對巴隆星也會好點？畢竟我們交涉過多次，努力不會白費吧？那隆雲星呢？其它行星呢？隻有完蛋了！這麽壯美的空間工程奇跡竟讓達雲星係的絕大部分都變成了暗冷的殘骸！”......
“這才是光球的真實目標！”達雲星係被戴森雲幹擾的一幕幕推演畫麵震醒了虎賁：“肅清會導致達雲星係這顆細胞失衡的所有威脅！”
“那電龍呢？”虎賁換了個角度思索：“如果達瓦星電龍不滅絕，光球還會來到達雲星係清除戴森雲麽？”。也許不會？那腫瘤就會隨著達瓦星人在星際間的類似擴張行動四處擴散了吧？那可怎麽辦？
“哦！自焚！”虎賁突然想起兩條電龍相互放電自焚的場麵。“也許電龍會因為感應到這種惡性變化而自發性的自焚，它們能通過這種方式將噩耗傳遞給光球，所以這和它們是否在達瓦星上滅絕無關，而是和這種行為的出現有關！光球進攻的扳機就是電龍的自焚行為！所以光球隻攻擊達瓦星和在達雲星係中顯得多餘的戴森雲，而放過了巴隆星。光球被巴隆星電龍放電‘擊退’就是很好的證明。真是精準的免疫防禦啊！
“邏輯完整，事實確鑿！”虎賁的腦海中泛起一陣狂喜——竟然頃刻間看清了時空的真相和光球的目的！
“那麽我自己呢？還有這身正在延展的機甲......”虎賁的思緒瘋狂翻湧，根本停不下來！“對於我自己前世的自然人體，以及現在被封在意識模塊中的自然大腦而言，它沒準也是一套由微觀世界中無數宇宙組合而成的多維世界？每一顆細胞中沒準也潛伏著數不清的電龍？那我的生物神經電信號會不會也是這些電龍接力放電的結果？還有那些在全身遊走的免疫係統，放大以後的形態難不成也是一顆顆光球？這麽看，達瓦星那套時空中沒有最大、最小尺度的概念應該是正確的！我們處在一個相互翻卷、套疊的無限多維空間的一隅？！”
隨著眼前的四肢慢慢被卷入這片神奇的混沌，虎賁的機甲軀幹也開始向外延展、發散......係統又出問題了，視線再次變得越來越模糊。他正再次失去對機體的感知，但思維仍然無比清晰！
“虛空是無垠的，但並不空虛。沒有開始，也沒有結局......”這景象讓他心中殘留的恐懼和無助徹底消失了，甚至可以說，從來沒有這麽坦然、愜意過！
周圍的混沌是無限且永恆的，至少對於自己和之前生存的那個宇宙來說是這樣。不僅僅是空間體量，在維度上也是如此！無數個宇宙通過相互比鄰或嵌套的維度相互關聯著，看似相互獨立的運動和變化實際上都牽動著各個空間的運轉，曾讓眾人困惑的光球和電龍就是實證！
這個維度中的自己似乎正在延展、消散。“但應該不會就此覆滅，而是被卷入其他維度的空間中，隻是不知在那兒我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存在？”虎賁很確信自己的判斷。
“對了！大本營！得趕緊發信息！在我不知道變成啥樣之前！”這個念頭將虎賁從無為的舒適中拉了出來。不管有沒有用，他集中精神用原生大腦的意識流傳導了啟動機甲電台的生物信號！希望電台還能用、希望電磁波也能像那光球一般，順利穿越到地球所在的那個時空中。此時，他已無法在滿眼的朦朧中分辨出自己的出處了！
“同胞們。不管你們是否相信，我目前正處在一個奇異的維度中！並且親眼看見了我們身處的那個宇宙是如何運行的。沒錯，我顯然已經淩駕於那個宇宙的時空維度之上了！我們的宇宙並不孤單，她周圍布滿了鄰居。
重點是：我們極有可能是某種生物體的一小部分，也許隻能算它的一小團細胞質！現在來不及用文字解釋這一切。如果你們能收到，請仔細觀察傳輸過去的視頻數據。我可能將很快消失在這個維度中，但大概率不會滅亡，極有可能以另一種方式被卷入其它空間中！
千萬不要停止探索的步伐，因為我們周圍那無垠的茫茫虛空一點兒也不空虛！她充滿了無窮的未知和可能，探索是永無止境的！同時，人類還需要不斷突破思維和社會的局限性，消除無謂的內部紛爭，這樣才能團結一心，以健康的狀態邁向未知的時空！但請注意，在探索的過程中千萬不要隨意幹擾宇宙的自然運行。達瓦星的教訓已經證實，戴森球之類的空間工程很可能會因為打破星係空間的平衡而誘發毀滅性的災難，這極有可能是觸碰了這個生物體的免疫紅線造成的！想獲取可靠的能源，還是應該避免走這種勞命傷財的路線！
不知道還有沒有迴歸的機會，但我愛你們！請繼續維護好我們人類的自然屬性和精神健康，我能從眼前的紛繁中識別出時空的真相以及不明光球的行動目的，全因自己還擁有人類的靈魂，它和人工智能的結合將成倍增強我們的力量！
我愛接觸過的所有文明、物質、時空......再見了！希望這隻是暫時的！我與你們同在！在每個維度中都是！”
隨著視覺的退化，眼前那片朦朧光影似乎幻化出了某種扭動的造型。“怎麽有點眼熟？”虎賁借著最後一點視覺分辨到的光影與記憶比對：“天呐！那是什麽？之前的我？變成合成人前的樣子？那就是另一個維度的自己？還是我就存在於自身翻卷出的維度空間中？......”
純粹的黑暗再次降臨，隻剩下虎賁大腦中的意識仍懸浮在這虛空中。但此時的他並不感到絕望。相反，他又驚又喜、滿心期待，期待著另一段精彩旅程的起點......
此時，星際友誼號所在的巨型運輸艦已經進入傳輸點，而艦尾視野顯示：突然閃現到近前的光球幾乎已經貼上了電龍船！
“讓那艘船先把光球引開！它不能進入傳輸！”眼見蟲洞終端陣列那一圈圈美妙的圖騰狀燈光在艦體周圍滑過，虎賁急忙催促圖靈和艦隊溝通。整個船隊幾萬名達瓦星人和遠征隊的安危就看船隊最後能不能擺脫光球的糾纏了！
“船隊的主腦在那艘飛船上！”圖靈迴應遠征隊：“已經來不及機動！”。
那艘電龍船上居然還裝著船隊的總指揮權！
“這叫什麽安排！”虎賁暗自叫罵。可閃念一想，讓電龍貼身保護船隊主腦，無疑是最穩妥的，隻是沒料到光球突然以這種貼身跟隨的方式糾纏不休！眼下，整隻船隊已經越過了蟲洞傳輸點，再想調整戰術也已經沒有轉還餘地了！
隨著艙內一陣抖動，眼前突然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兩秒鍾後，艙室又亮了起來。這表明裝載星際友誼號的母船已進入蟲洞！
虎賁緩過神來後立刻發覺這次的蟲洞之旅不像以往那麽昏暗。從達瓦星人共享的船外視野看，船尾有一團白光正撲麵而來！那肯定是跟著主腦船進入蟲洞的光球！此刻，視野中已經看不出光球的輪廓，真搞不懂它是怎麽擠進這麽狹窄的蟲洞通道的！
隻見白光沿著無形的蟲洞洞壁扭曲著向眼前快速延展，逐漸將後方那艘看上去有些微微扭曲的主腦船吞沒！
“主腦船都被它給吃啦？！”藍波焦躁地嚷著！
眼見這團白光扭動著將整個視野填滿，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載著電龍的飛船是最後進洞的，它肯定在劫難逃，而仍在蟲洞中漂流的艦隻們此時什麽也做不了！據圖靈之前的提示，為了不幹擾耗費洪荒之力形成的蟲洞通道，被傳輸的艦隻不得進行任何涉及能量輸出的操作。所以，艦隊中的武裝飛船們既不能開火反抗，也不能啟動引擎。
“防衝擊姿勢！”此刻，所有的飛船根本找不到任何保護屏障和機動空間。虎賁連忙提示隊友進入自我保護狀態，盡管他清楚大概率沒有用！
十六秒鍾後，蜷縮狀態的虎賁看見一股乳白色光芒從機甲軀殼的各道縫隙間湧進了視野，直到眼前隻剩一片乳白！一陣劇烈的震動後，他感覺自己輕飄飄地快速翻騰了好幾圈，緊隨而來的是係統數據的一片混亂，機甲也完全失去了感知數據，自己似乎就要四分五裂！接下來就是一片漆黑，所有的數據都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意識模塊中那副大腦的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數據流湧入了虛空，虎賁的係統重啟了。機甲自動進行了例行自檢，能確定自己的係統內核基本正常，也記得宕機前發生了什麽，但肢體感應信息一片空白。大腦意識也迴來了，他想喚起對外的視覺和聽覺，但眼前除了係統數據外仍是徹徹底底的一片漆黑和死寂！現在的他好像隻剩下一團係統數據和大腦中的思維飄在一片虛空之中！
慢慢的，他的思緒平靜下來。在似乎沒有任何束縛的情況下，思維和記憶好像就是這片漆黑虛空的全部，沒有任何觸感，也沒有痛苦，這體驗其實很奇妙。
“不曉得在娘胎裏是不是就這感覺？”虎賁心中暗忖。
一道微光撕破了黑暗，對外視覺恢複了！但傳感器狀態不佳，眼前是一片朦朧的光影。虎賁的確飄蕩在無垠的虛空中，身體的各個部位都還在，但不聽使喚，不過似乎能看出它們正在漸漸向遠處伸展、消散。
周圍一片空曠，隊友們不見了，星際友誼號、圖靈、火種船隊都沒了蹤影，虎賁竟這麽赤條條的飄在虛空之中！
片刻後，係統的自我校準讓機甲功能又恢複了一部分，虎賁的視野隨之越來越清晰。眼前那片朦朧凝聚成了滿眼的疏密更迭、互為漲落的混沌潮汐。
這無垠的混沌由無數色彩斑斕、躍動閃爍的星光和塵霧構成，此起彼伏的漲落之間似乎有著看不清、摸不著但能察覺得出的無形界限。
這汪混沌間充斥著無數片類似的、不斷循環往複的星光潮汐，掀起一股股此消彼長的明波暗浪！在潮汐的濃稠部分蔓延到一定程度時，它們會如退潮般收縮，隨即爆出一片絢爛的光彩。
虎賁收迴焦點，這才看清眼前正扭曲著向那片潮汐深處伸展的四肢，它們劃著流暢的弧度向著潮汐深處發散而去。
“什麽情況？”他並不慌張，但大腦和係統卻難以控製地飛速運轉，梳理著眼前這怪異景象的來路。
“我們遭到攻擊！這場不堪迴首的較量始於一種電龍......”記憶的輪廓十分清晰。“那現在是什麽情況？我這是在哪兒？”
“沙王！藍波！收到請迴話！”虎賁在遠征隊頻道內唿叫，可無法確定機甲中的電台是否完好。“螺旋！渦輪！迴複位置！”
虛空中一片死寂，虎賁集中精力用大腦的意念和係統指令共同驅動電台運作卻沒有得到反饋。隻有欲發出的唿叫以及想象中的迴應在心中迴響......
忽然間，一團白影從眼前掠過！虎賁順著尾跡定睛望去，那是一顆泛著柔和白光的圓球，它後麵還拖曳著一團電光。
“光球！”沒錯！這團白光正是那神秘的煞星。但目測它此時的體量大幅縮小了，雖然樣貌一致，但直徑估計不超過兩百米。它後麵那團電光間透著一條扭動的身影......電龍！十有八九是電龍！
“現在這情形肯定是拜它的攻擊所賜！”虎賁暗自驚懼：“難道我此刻正飄在另一個維度的空間中？天呐！”看著那如麵條般扭曲的四肢，他的大腦猛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手腳的那一端是不是還卡在原來那個三維時空？這就是遭遇宇宙弦的後果？還是光球和蟲洞碰撞導致的？”
虎賁的機甲現在仍舊無法動彈，好像被無限拉伸了，可那光球卻看上去狀態良好，仍然能行動自如！它到底是什麽東西？！地球和達瓦星窮盡兩大文明的智慧和手段反抗它的肆虐都失敗了。
“真該死！早就知道實力和這些光球不在一個層麵上，可還是不斷尋求猛烈的反擊！”一股憤恨從腦海中湧出，對一係列決策的惱火、對達瓦星人自不量力的扼腕、對遠征隊連自保都難以做到的羞惱......“不過又能怎樣？當時的局麵下，總不能眼睜睜的等待覆滅，什麽都不做吧。看來，我現在這個樣子還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哩。”意識流平靜下來後，虎賁恢複了理性。
現在的他，除了思維還在運轉，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看著自己的軀體向無限的虛空中發散而去，這就是自己的末日？“還是我在這個維度裏就長成了這樣？”
再看看滿眼的混沌潮汐，這景象讓他猛然頓悟！
“在哪兒呢？就是四肢所指的方向？”所謂的宇宙——地球所在的那個時空——它就在那兒！在這充斥著明暗間此消彼長潮汐的虛空之中。它一直就這麽無序地循環著，從未消失、沒有始終，不會準確的遵從誰的理論或想象，隻是處在不斷的相變循環中！
這茫茫虛空從來不會寂寥，它是絢爛且熱烈的！在剛離開那個地球所屬的時空時，那片宇宙還處於不斷膨脹之中，至少按人類的推算是這樣的。有意思的是，從眼前這紛繁的混沌狀態中不難看出，當中那一小片潮汐循環往複過程的每一個瞬間對於身處其間的人類來說都幾乎算是永恆！哇~，看清楚了，就在四肢伸向的無限遠處，無限遠處的某一小點兒！它會繼續膨脹，直到那裏麵的紅矮星也熄滅、甚至黑洞也消散殆盡之時！
明白了。絕對零度並不絕對，那片宇宙空間中的能量會繼續向所謂的負無窮跌落，溫度也會隨之下降，僅存的難以探測的能量將逐漸物質化！到那時，光線、輻射甚至時間都會凝固，時空變成了一片膠著！對，就像這片混沌中其它一些顯得濃稠的部分一般。
看呐！引力統治一切的時間到了，每片膠著的潮汐都是不均勻的，它們逐漸向密度大的區域退潮，並隨著相應核心的壯大而提速，最後進入坍縮。“奇點”出現了！不止一個奇點！膠著的物質重又轉化為能量，爆發再一次不可避免的發生了！光芒四射！隨著綿延不絕的射線暴，強力、弱力、電磁力等芸芸眾生粉墨登場，他們隨意操弄著所謂的基本粒子，物質世界重又出現！能量重迴指向負無窮的征程，醞釀著下一道輪迴！
壯闊啊！太美妙了！彈指之間看盡宇宙的循環往複！能有幸看到這濃縮的一切，絕對是因為被拋到了高維度上對曾身處其間的時空形成了鳥瞰條件的緣故。而中這種大獎的概率，分母肯定是無窮大吧？！
“哇~她真的沒有邊際？”環伺著雜亂翻卷的潮汐混沌，虎賁暗忖著。因為隨著視野的擴展，周圍不斷有風格各異的潮汐逐漸擠進視野，越來越多......沒有盡頭......“那些應該是另一些宇宙空間？還是另一些維度？”
隨著越來越多、似乎沒有窮盡的緊密相鄰的潮汐映入眼簾，虎賁突然覺得這景象非常眼熟，好像早就在那兒見過......
“天呐！難道是......生物？有機體？......”虎賁在心中驚叫起來！“是細胞？這不就是一團細胞嘛！細胞組織？”
虎賁雖然對生物學興味索然，但這種常識性的生物構造本就不是什麽高深稀罕的學問，而且他係統數據庫中的樣本信息比比皆是。仔細看來，這片充滿視野的混沌潮汐，和顯微鏡下的細胞組織構造一般無二，不斷往複循環的潮湧就是流動的細胞質，而那循環漲落、爆發的核心就是細胞核？亦或是某一團或濃稠或稀疏的細胞質？
盡管無法動彈，虎賁的思維卻如脫韁的野馬群般飛散開去！人類真是太渺小了！即便是之前對於太陽係以及達雲星係來說無邊無窮的那個宇宙，現在看來依然極度渺小！渺小到隻是某種有機體中的一顆細胞！甚至隻能算是一點兒細胞質的組份？！他完全想象不出這疑似有機體的全貌是什麽樣的，也許是和人類一樣長著一顆腦袋一對手腳的生物？也許隻是一片樹葉？一隻章魚？一朵真菌？亦或是更加稀奇古怪的模樣？它有智慧嗎？或者說編碼？......
另一串問題闖進了虎賁的思維：那麽，電龍和光球是什麽角色？特別是那些光球，它們憑什麽能在不同維度或者說細胞之間隨意穿梭？
“難道達瓦星人的所作所為被判定是有害的？”這個問題讓虎賁係統數據庫中的一些生物免疫方麵的信息被凸顯出來。
也許，眼前混沌的每一部分並不是最小的細胞個體，它們自身中的每片星係團，甚至每個恆星星係都是更小的細胞？而那些四處分布的電龍可能是某種免疫指標物質，當它們在某個區域滅絕消失後，就意味著這個有機體——至少是局部——變得不健康。而那些來去自如的光球，正是在有機體內四處巡遊的免疫物質，它們會來到這些不健康區域，對組織進行清理或改造，就如當初它們將達雲星周圍的戴森雲清除以及摧毀達瓦星一般！
在泛著紅豔豔光亮的達雲星太空中、在濃縮的時間軸上，無數戴森雲單元從四麵八方排著整齊的隊列湧來。它們紛紛在指定的軌道上自動拚接，就像一團團迅速成長的蜂窩般飛速擴大，直至一眼望不到邊......巨大的紅色恆星散發著耀眼光芒，可這光芒之中逐漸顯現出數不清的黑斑。這些黑斑不斷擴大、蔓延，相互之間連接起來，最終竟如一圈冰冷的黑色外殼般將整顆恆星包裹起來！......
“呃~還真像腫瘤......”
達雲星係那些原本被日光普照的行星們紛紛灰暗下來，接連變成了黑暗、冰冷的死星！
“不，至少他們不會舍棄自己的母星。”虎賁轉念想起了達瓦星。那顆超級‘眼球’上仍然日光燦爛。因為戴森雲是達瓦星人造的，它們肯定會鎖定達瓦星的運行軌道為自己的母星留一扇動態的窗戶。“也許對巴隆星也會好點？畢竟我們交涉過多次，努力不會白費吧？那隆雲星呢？其它行星呢？隻有完蛋了！這麽壯美的空間工程奇跡竟讓達雲星係的絕大部分都變成了暗冷的殘骸！”......
“這才是光球的真實目標！”達雲星係被戴森雲幹擾的一幕幕推演畫麵震醒了虎賁：“肅清會導致達雲星係這顆細胞失衡的所有威脅！”
“那電龍呢？”虎賁換了個角度思索：“如果達瓦星電龍不滅絕，光球還會來到達雲星係清除戴森雲麽？”。也許不會？那腫瘤就會隨著達瓦星人在星際間的類似擴張行動四處擴散了吧？那可怎麽辦？
“哦！自焚！”虎賁突然想起兩條電龍相互放電自焚的場麵。“也許電龍會因為感應到這種惡性變化而自發性的自焚，它們能通過這種方式將噩耗傳遞給光球，所以這和它們是否在達瓦星上滅絕無關，而是和這種行為的出現有關！光球進攻的扳機就是電龍的自焚行為！所以光球隻攻擊達瓦星和在達雲星係中顯得多餘的戴森雲，而放過了巴隆星。光球被巴隆星電龍放電‘擊退’就是很好的證明。真是精準的免疫防禦啊！
“邏輯完整，事實確鑿！”虎賁的腦海中泛起一陣狂喜——竟然頃刻間看清了時空的真相和光球的目的！
“那麽我自己呢？還有這身正在延展的機甲......”虎賁的思緒瘋狂翻湧，根本停不下來！“對於我自己前世的自然人體，以及現在被封在意識模塊中的自然大腦而言，它沒準也是一套由微觀世界中無數宇宙組合而成的多維世界？每一顆細胞中沒準也潛伏著數不清的電龍？那我的生物神經電信號會不會也是這些電龍接力放電的結果？還有那些在全身遊走的免疫係統，放大以後的形態難不成也是一顆顆光球？這麽看，達瓦星那套時空中沒有最大、最小尺度的概念應該是正確的！我們處在一個相互翻卷、套疊的無限多維空間的一隅？！”
隨著眼前的四肢慢慢被卷入這片神奇的混沌，虎賁的機甲軀幹也開始向外延展、發散......係統又出問題了，視線再次變得越來越模糊。他正再次失去對機體的感知，但思維仍然無比清晰！
“虛空是無垠的，但並不空虛。沒有開始，也沒有結局......”這景象讓他心中殘留的恐懼和無助徹底消失了，甚至可以說，從來沒有這麽坦然、愜意過！
周圍的混沌是無限且永恆的，至少對於自己和之前生存的那個宇宙來說是這樣。不僅僅是空間體量，在維度上也是如此！無數個宇宙通過相互比鄰或嵌套的維度相互關聯著，看似相互獨立的運動和變化實際上都牽動著各個空間的運轉，曾讓眾人困惑的光球和電龍就是實證！
這個維度中的自己似乎正在延展、消散。“但應該不會就此覆滅，而是被卷入其他維度的空間中，隻是不知在那兒我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存在？”虎賁很確信自己的判斷。
“對了！大本營！得趕緊發信息！在我不知道變成啥樣之前！”這個念頭將虎賁從無為的舒適中拉了出來。不管有沒有用，他集中精神用原生大腦的意識流傳導了啟動機甲電台的生物信號！希望電台還能用、希望電磁波也能像那光球一般，順利穿越到地球所在的那個時空中。此時，他已無法在滿眼的朦朧中分辨出自己的出處了！
“同胞們。不管你們是否相信，我目前正處在一個奇異的維度中！並且親眼看見了我們身處的那個宇宙是如何運行的。沒錯，我顯然已經淩駕於那個宇宙的時空維度之上了！我們的宇宙並不孤單，她周圍布滿了鄰居。
重點是：我們極有可能是某種生物體的一小部分，也許隻能算它的一小團細胞質！現在來不及用文字解釋這一切。如果你們能收到，請仔細觀察傳輸過去的視頻數據。我可能將很快消失在這個維度中，但大概率不會滅亡，極有可能以另一種方式被卷入其它空間中！
千萬不要停止探索的步伐，因為我們周圍那無垠的茫茫虛空一點兒也不空虛！她充滿了無窮的未知和可能，探索是永無止境的！同時，人類還需要不斷突破思維和社會的局限性，消除無謂的內部紛爭，這樣才能團結一心，以健康的狀態邁向未知的時空！但請注意，在探索的過程中千萬不要隨意幹擾宇宙的自然運行。達瓦星的教訓已經證實，戴森球之類的空間工程很可能會因為打破星係空間的平衡而誘發毀滅性的災難，這極有可能是觸碰了這個生物體的免疫紅線造成的！想獲取可靠的能源，還是應該避免走這種勞命傷財的路線！
不知道還有沒有迴歸的機會，但我愛你們！請繼續維護好我們人類的自然屬性和精神健康，我能從眼前的紛繁中識別出時空的真相以及不明光球的行動目的，全因自己還擁有人類的靈魂，它和人工智能的結合將成倍增強我們的力量！
我愛接觸過的所有文明、物質、時空......再見了！希望這隻是暫時的！我與你們同在！在每個維度中都是！”
隨著視覺的退化，眼前那片朦朧光影似乎幻化出了某種扭動的造型。“怎麽有點眼熟？”虎賁借著最後一點視覺分辨到的光影與記憶比對：“天呐！那是什麽？之前的我？變成合成人前的樣子？那就是另一個維度的自己？還是我就存在於自身翻卷出的維度空間中？......”
純粹的黑暗再次降臨，隻剩下虎賁大腦中的意識仍懸浮在這虛空中。但此時的他並不感到絕望。相反，他又驚又喜、滿心期待，期待著另一段精彩旅程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