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巴隆星的航程需要耗時一個多月,遠征隊和使團就在達瓦星巨艦的肚子裏過起了日子。達瓦星人很貼心,在圖靈的協調下將這艘巨艦內部營造成出麵積近三萬平方米的類地小氣候,讓人類朋友如同置身在一處重金屬風格的巨大廠房中一般。雖然生活起居比窩在鳳凰號中要舒適得多,但長時間呆在這種全封閉的空間內也難免讓人感覺憋悶。好在圖靈一直留在船中,與他交流各種問題以及與友船的達瓦星朋友們溝通倒是將遠征隊和使團的煩悶和思鄉之念衝淡了不少。


    眾人進一步和外星朋友深聊,確認了他們的確有和人類學術界相近的宇宙大爆炸概念,而且也是頭一次發現那種令人敬畏的“宇宙煙圈”能以大爆炸之外的形式被人為製造出來,證明那些光團的實力已經到了達瓦星人也無法理解的地步!


    “沒有絕對的宏觀和微觀……”在粒子理論方麵,達瓦星人並不認同人類關於宇宙的微觀尺度源於所謂基本粒子或者弦論的理念。他們認為宇宙所謂的從宏觀到微觀是一種不斷動態循環的套疊空間,即沒有最大與最小尺度之說。因為所謂的最小,也就意味著最大,當人們執著地研究怎麽發現更小尺度的存在和構造時,實際上已被研究對象翻卷成的無垠空間包裹著。


    這個觀點實在讓遠征隊和使團都難以理解和認同。按達瓦星人的說法,衡量物質體量的尺度在研究宇宙空間時似乎毫無意義,這是人類的學說無法接受的。怎奈雙方的文化鴻溝在短時間內難以彌合——目前人類隻能在流於表象的日常用語方麵和達瓦星人無障礙交流,很難再進一步理解各自理論的深層次內核。


    當一顆小光斑進入船隊視野,隨後慢慢長大,最後變成為茫茫虛空增添一抹淡紫色光芒的巴隆星時,所有的交流都平息了。在遠征隊眼中,這顆星球一如初見時那般美麗,溫暖的色澤讓人心情舒暢。對於虎賁等遠征隊員來說,還有一股親切感縈繞心頭。與巴隆星人的友誼以及軼事曆曆在目,還有那些電龍......在巴隆星太空中遊蕩,讓虎賁的心境變得平靜、踏實。要說這裏是遠征隊在茫茫宇宙的第二故鄉實不為過。


    而對於使團成員,初次見到這顆美妙的星球也夠讓他們驚奇一陣了。


    “精彩的還在後麵呢。”眼見青梅眼神迷離地盯著巴隆星發愣,虎賁忍不住半開玩笑地賣了個關子。


    啪的一聲脆響!由巴隆星帶來的寧靜被這猶如皮鞭抽打的動靜打破。


    “混蛋!騙子!”


    虎賁循聲看去,隻見蘇菲氣鼓鼓的從身邊擦過,她那張原本白皙的臉漲得通紅。片刻後,青梅起身,一臉關切的循著蘇菲的身影而去,當路過虎賁身旁時卻被他拉住。


    “怎麽了?”


    “你去哪兒?”


    “去看看蘇菲這是怎麽了。”


    “別去,幫我校核一下反物質量子電台參數。”虎賁勸阻青梅道:“我保證蘇菲沒事。”


    “怎麽啦?怎麽神神叨叨的?”青梅一臉疑惑地看著虎賁。


    “用不著你出馬。”虎賁迴應道:“兩口子的事,江恩泰會擺平的。”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聚焦在薑恩泰的位置上。


    “被雷劈了,蘇菲驚雷。”隻見薑恩泰一臉尷尬的盯著屏幕自嘲,左臉框明顯紅了一塊。看情形,是他欲借眼前的空間美景向蘇菲開誠布公的計劃破產了。


    “秘密太多可不是好事。”渦輪略帶諷刺的冒出一句,隨即轉身找蘇菲去了。


    根據遠征隊了解的情況,這支龐大的達瓦星逃難船隊會分成幾個部分,各自選擇一處金屬之城著陸、休整。在遠征隊強烈要求以及幾輪溝通下,達瓦星人最終同意將鳳凰號送到雪特山——對方稱之為43號熔岩錐——附近的雪特城郊。


    “真是仙境!”當雪特山和周圍起起伏伏的彩色森林映入眼簾時,青梅讚歎起來。“哇~”、“怎麽是紫色的?”其他使團成員也忍不住議論。


    虎賁看著滿臉洋溢著新奇的紅暈的青梅,心中升起一股暖意。這裏是他曾經的探險之地,那些為命運而拚搏的經曆此刻都變得美妙無比,眼前的大地仿佛成了自己為青梅精心準備的禮物!


    江恩泰目不轉睛地盯著周圍壯闊而奇幻的美景,估計也一時間忘卻了自己的隱秘任務和蘇菲驚雷。


    遠征隊和使團一致決定暫時脫離達瓦星艦隊,去雪特城拜訪巴隆星朋友,好讓薑恩泰等人也深入了解一下這個相當於人類石器時代的外星文明以及這顆富饒的行星。


    “2173年5月2日,鳳凰號隨達瓦星艦隊登陸巴隆星......”趁著使團做出艙準備的空檔,虎賁記錄下重迴巴隆星故地的時間和計劃。


    “有點不對勁,你們發現沒?”一行人離開飛船走了幾步後,虎賁在遠征隊頻道中低聲提示道:“看那些樹~”


    隊員們仔細掃描了一圈,但見周圍的喬木、灌木的樹葉一反原先那種自由生長的常態,竟齊刷刷的,近乎垂直的指向天空,原本自然飄逸的葉片如今就像一根根豎直插在枝條上的刀片般生硬,讓這些植物的外觀顯得鋒利但缺少活力!


    螺旋轉換成直升機模式升到樹梢高度,隻見滿眼都是整齊指向天空的葉片之海,它們隨著陣風輕輕擺動,泛起一道道漣漪。這場景比遠征隊初次見到紫色森林時更多了幾分奇詭。


    “真神奇,怎麽長得這麽整齊?”身邊不明就裏的使團成員們仍在忘我地嘖嘖稱奇。


    “地磁沒有異常啊?”虎賁檢視著眼前的磁場數據,發現和當初探測的曆史數據完全一致,看來這不是磁場異常造成的。機甲外殼也沒有檢測到異常的電場。一時還真搞不清到底是什麽情況造成了眼前這種植被好似被整齊劃一地梳理了一遍的現象!


    “不可能是巴隆星人幹的,他們沒這個能力。”藍波推斷。


    “行程是否繼續?”渦輪在頻道裏問。


    “不要擴大知曉範圍。”虎賁看著正興奮地觀察周遭事物的三位幸存使團成員,在頻道中囑咐隊友。


    “了解。”


    為了不讓使團再受驚嚇,遠征隊員們都默契地在頻道中秘密交流。


    “藍波,你速度快。先去雪特城打個招唿,了解一下情況。”思索片刻後,虎賁來了主意。


    “沒問題,等著!”藍波言罷便轉換成飛翼模式直刺天空,向著雪特城飛去。


    “他去哪?”薑恩泰對藍波的突然飛離有些意外。


    “去找老朋友了。”渦輪接過話:“這裏有些石器時代的長矛很有特點,你不是喜歡武器裝備嗎?肯定會感興趣嗬。”


    “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渦輪略帶挖苦的口吻讓薑恩泰有些無奈:“但這僅僅是份工作,隻是沒提前告知而已。”


    “我很確信工作性質和環境會影響一個人的處世風格和個性。”渦輪迴應道。


    “但不會改變他的本性。”薑恩泰頭一迴開始反擊渦輪:“工作職責不會把人變成惡魔。”


    “那得看是不是正常職業!”渦輪迴擊。


    “夠了!能聊點有建設性的嘛?”蘇菲走到渦輪和薑恩泰之間岔開話題:“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等藍波迴來。”渦輪連忙解釋:“他先去探路了。”麵對妹妹時,他的語調總是如春風拂麵般和暖。


    “是去那座巴隆星古城?”青梅湊上來問:“為什麽不直接降落在那兒?沒有停靠的場地麽?”


    “是的。”虎賁接著解釋:“那邊是山嶺地形,沒有合適的地坪給鳳凰號這種體量的飛船停靠。”


    “那就把飛船扔在這兒?”薑恩泰追問。


    “我們會輪崗在這裏值守的!”片刻後沙王迴答了他。


    “那兒成了空城,沒見一個活人!”一盞茶功夫後,藍波急匆匆的落了地。頻道裏響起了他的描述。


    “什麽情況?!”虎賁吃了一驚:“什麽活人?”藍波這話沒個準頭,得趕緊確定一下他的意思。


    “城裏沒見人員活動跡象。”藍波解釋:“所有的葉子也都是直立的,也沒見到一隻動物,像被吸塵器吸過一樣幹淨!神廟已經倒塌,看情況有段日子了。”


    “問題大了,最好別離開鳳凰號太遠。”沙王在頻道中提出建議。他這話也是虎賁的心聲,上次來巴隆星時,鳳凰號先後被菲鵬的部落以及達瓦星人劫掠的糟心事讓隊員們再也不想在遭遇不明情況時人船分離了。


    “那還不如隨達瓦星人到金屬之城去。”藍波說:“窩在這荒郊野外什麽也做不了!”


    “別著急,最好再仔細探測一下,看看能不能摸出點線索。”渦輪建議道:“至少讓蘇菲他們在這兒多放鬆一陣。”


    “好吧。”藍波聳聳肩:“要麽螺旋也一起?我們打個配合掃描一下雪特山。”


    “ok,走吧。”螺旋言罷便率先升空。


    相對於薑恩泰而言,藍波的處境要好得多。雖然遠征隊對他隱瞞身份的行為十分惱火而且對其真實身份感到不安——至少在虎賁看來,間諜這種職業本身就更容易激發人們的被害妄想症。但畢竟是並肩經曆過生死的弟兄,大夥兒對他的態度明顯要客氣得多。


    “有什麽問題麽?”薑恩泰盯著藍波,眼神中閃過一絲狐疑。應該是遠征隊近兩分鍾的沉默——使團人員察覺不到頻道中的對話——讓他意識到了異常。


    “沒事。”藍波說:“我們倆先去打前站,正好給你們時間看看這裏的生態。”


    “嗬。真實的謊言!”虎賁暗笑。


    留守的隊員們也沒閑著。沙王和渦輪在周圍的林木間查看了一圈,‘肉眼’和探測器都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後才領著青梅等使團成員稍稍擴大了考察範圍。虎賁行動比較靈巧,便趁此空檔先行往雪特城方向到更遠處探路。


    除了各種花葉的姿態異常之外,林間的一切都如之前那般熟悉。虎賁索性攀爬到一棵大樹上環顧四周,再沒發現更多的疑點。


    鳳凰號降落的空地距離雪特城邊不過十七公裏的距離,虎賁以走獸模式迂迴著查探半個小時後,就找到了一處地道入口——當初為躲避達瓦星的探測而從雪特城中開挖延伸出來的。


    “讓他們瞧瞧遠征隊在巴隆星留下的業績也不錯。”他翻開覆蓋物進入洞口,想著到時候領著使團從地道進城也是個辦法。可沒走幾步就聽見漆黑的地道深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什麽情況?”虎賁暗自警惕起來,輕手輕腳地借助紅外視野小心向前摸去。剛潛行了不到十米,忽見一道亮斑撲麵而來!他沒有空間躲閃,連忙抬起虎爪格擋。咣當一聲響,一根長矛落在了虎爪邊!與此同時,前方一團淡橘色身影閃動,迅捷地轉入了地道的彎道後。


    “盧飛,是你嗎?!”虎賁將眼熟的身姿和係統記憶比對後,直接喊出了老朋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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