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隊員都將關注焦點集中到渦輪同步在頻道中的飛船艙門視野上。


    “要不要進去看看?”、“別急。”……


    “噢~,~蘇菲~。”隨著渦輪帶著傷感的歎息,隻見飛船艙口顯現出蘇菲的全息影像!她穿著白大褂,正朝著渦輪揮手。渦輪平時謹言慎行,意識模塊的風格有些木訥,但蘇菲的形象時常會讓他‘心中’泛起波瀾。


    在這段時長兩個月的夢境中,渦輪竟不由自主地管蘇菲叫妹妹!其實,在當初鳳凰號發射前的時日裏,蘇菲就經常激發渦輪意識模塊中的好感數據流。如今看見足可以假亂真的影像,他的意識模塊再度淪陷了!


    可能是‘天神’不太懂地球文明的情感表達,盡管影像中的蘇菲麵露微笑,但滿眼的淚水卻掩不住她的哀傷。也不知它們是用哪些片段合成這幅影像的,雖然能夠判斷出是招唿渦輪上船的意思,但看見這幅畫麵反倒讓虎賁的意識模塊裏也不是滋味。慈祥的老年夫婦、青梅、呆呆蛋......一係列音容又在他意識模塊中閃過。


    當虎賁慢慢轉到艙門開啟的方向親眼查看時,青梅和呆呆蛋也浮現在畫麵中,他們擠到蘇菲的身旁衝著虎賁招手,呆呆蛋的呆萌表情似乎在告訴他對方並無惡意。


    隨著隊友們陸續挪至艙門,曾在他們夢境中占據重要位置的影像也顯現在門口。螺旋靠近艙門時,一位叫安東尼的帥小夥的身影躍然畫麵之上,他是青梅在鳳凰團隊中的同事,是機械自動化部門的骨幹,之前經常參加五位機甲金剛的調試工作,難道他曾激活過螺旋意識模塊中的好感模擬?沙王則喊畫麵中出現的一名軍官為老師。奇怪的是,最後一個轉過來的藍波,居然給畫麵中添了一架運動型微型飛機!他的確真的喜歡飛行啊?


    “我先進。”虎賁言罷率先向艙門內走去。在地麵上他的身法最靈巧,理應上前一探究竟。


    他輕手輕腳地踏進船艙,環顧左右,發現裏麵如金屬球殼內部一般,除了清一色‘拉絲麵板’的絲滑內壁外別無它物。隻不過這裏的空間要寬敞得多,就像進入了一處空無一物的膠囊旅館。


    隨著虎賁的進入,門口的影像立即改變場景,切換成了遠征隊隊員的身影。隻見他們依次進入船艙,隨後飛船騰空而起,在空中飛行片刻——都是示意性的畫麵——後降落在一處金屬平台上。飛船剛停穩,盧明進入畫麵。他站在開啟的艙門邊將遠征隊迎了出來。


    “盧明在這裏?”、“這兒還是巴隆星?”......遠征隊頻道內又熱鬧起來。


    “盧明?”虎賁暗自驚疑:“他怎麽會在這種地方?和‘天神’到底什麽關係?”這一幕虛擬影像讓人吃驚不小!照畫麵的演繹看,‘天神’和巴隆星人之間的關係可不太像隊員們之前理解的那種純粹的恃強淩弱!


    “也許是對方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表達友好的方式了?”虎賁轉念一想,沒準它們想借用巴隆星朋友的形象展示一下善意?這是想說會如對巴隆星人一般對待我們?還是指會如遠征隊與巴隆星朋友那般建立友誼?之前的生死較量它們並不介意?不過迴顧一下隊員們和巴隆星人打交道的過程:從剛見麵時的劍拔弩張到後來的合作共贏。的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如果‘天神’想要把我們拆成零件,早就可以下手了......”暗自評估到這兒,虎賁似乎看見了一道希望之光!


    “可以進來。裏麵一切正常!”虎賁在頻道用堅定的語調召喚隊友。


    隊友們陸續挪進艙室,警惕地看著眼前那道艙門緩緩關閉。遠征隊擠在艙室中,每人一個朝向,以便及時應對連他們自己都沒法預估的各種情況。


    片刻後,船身微微震動了一下。遠征隊麵前的‘拉絲麵板’竟刹那間盡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船艙外正向腳下移去的那些金屬球陣列和遠處壯觀的建築天際線!


    虎賁的應急係統瞬間激活,致使他轉換成走獸模式。他看看腳底又望望周圍,四周的飛船船體統統不見了,隻有腳下的‘拉絲地板’還保持原樣。此時,地板托著隊員們緩緩抬升,遠征隊就好像站在一塊‘飛毯’上,毫無遮擋的升上了天空!


    虎賁不禁抬爪向外探去,指尖觸到硬物的同時,遠處的建築群中泛起一陣輕微漣漪。自己仍在飛船內,這些是實時的艙外景象,飛船艙壁和天花板現在成了一整塊屏幕!他環顧四周,隻見隊友們也紛紛做出類似的舉動以確認情況。


    “吼吼,又是老把戲!帶虛擬現實功能的公交車!”沙王讚歎著。


    遠征隊踩著‘飛毯’向北飛行,起初眼前還是不斷掠過的建築群屋頂,隨著建築體量的增大,逐漸變成了在樓宇間穿梭。隊員們的意識模塊促使他們的機體緊貼在一起,沿途的景觀雖然壯美,但對他們來說有種未加任何保護飄在高空的錯覺,著實沒有安全感。


    離近了看那些在周圍快速滑過的高大建築,才發現這裏與之前颶風之牆裏的金屬城不同,建築表麵不再是清一色泛著金屬質感的、毫無縫隙的外殼。眼前高聳至半空的巨大樓宇劃分出了外觀形製、高矮各異的樓層。這些樓層有的是水平設置,有的則呈階梯狀。建築表麵覆蓋的並不是窗戶或幕牆,而是一塊塊灰褐色的,不透明的亞光麵板,單從表麵看不出是做什麽用的物件。不知建築內部怎麽采光?亦或是根本不需要采光?


    逐漸適應了艙內環境以及這種‘裸飛’的感覺後,虎賁活動了一下身體,轉身迴望南方那片霞光的方向。隻見婆娑的薄雲下,一彎紅日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冒了個頭。之前在地麵無法觀測,現在在高空中倒是能證實這裏的確不是巴隆星——目測這顆冒頭的太陽比當初在巴隆星上所見要大幾圈!從隊員們沉睡的時長看,也支持星際轉移的判斷。頭頂這片沒有邊際的天空,不太可能是某種人工穹頂,因為無論從規模還是用途方麵講,既無可行性也沒什麽必要!


    虎賁極目遠眺,環視周圍的景致,感覺就好像踩著衝浪板,在一片漫無邊際的建築群構築出的硬朗海潮中衝浪一般,這種刺激真是難以言表!


    ‘天神’這明顯是在炫技!是想用這浩瀚中浮現的強大來壓服遠征隊麽?


    二十幾分鍾後,遠征隊正對著一幢巨大無比的建築飄去,因為離著很近,一時竟看不清這建築的全貌,正前方的視野完全被它填滿!


    飛船在建築麵前一處方圓約六十米的弧形平台上停穩後,艙內的實時影像瞬間變迴了‘拉絲麵板’。一盞茶功夫後,艙門緩緩開啟。隊員們陸續出艙,竟發現盧明果真站在門口迎接,與剛才的畫麵一般無二!他微笑著向遠征隊招手,卻沒有出聲問候。


    “您怎麽在這兒?”沙王轉向盧明問。


    “別問了。”虎賁掃描後發現這位盧明的紅外特征與真正的巴隆星人生物體大相徑庭。仔細一瞧,他的尾巴也比真身長不少——盧明的尾部比正常巴隆星人要短。而且碩大的眼睛也沒有真正生命體那種富有靈氣的神情。


    “是假貨。”虎賁在頻道中提醒隊友:“估計是‘天神’想借此示好。”


    “的確。”藍波也看出來了。“不過為了體現誠意,還是表示一下吧。”他自顧自地向眼前的冒牌盧明打起了招唿:“嗨!你好!很高興又見麵啦。”順便還上去握了握機器人的手。“喔,手感很逼真!就是有那麽點兒…生硬!”


    “你好。”、“幸會。”……隊友們也跟著打了聲招唿。盡管麵對的是假人,他們也很殷勤,都巴望著快些看到‘天神’更多的善意!


    機器人抬手指指巨型建築的方向,轉身向前走去,明顯是要做導遊的意思。


    麵前這堵巨牆上布滿了一塊塊之前在飛行途中所見的那種灰褐色亞光麵板。走近了才發現每塊巨大的麵板實際上是由數十塊約四米見方的六邊形小板拚接而成,每塊小板上還泛著星星點點的金屬光澤。從板塊間的接縫看,被覆蓋的建築牆體也不是金屬外殼,而是一種偏奶黃色的材料,一時也無法判斷具體是什麽。


    平台與建築相接的地方有兩道半圓形金屬拱門,掃描顯示門框拱圈的跨徑達到二十三米。隨著一行人前進到離左側拱門還有十幾米的距離,門扇嗚~的一聲向兩邊緩緩拉開。意外的是,裏麵十米遠的地方還有一道門扇,機器盧明將隊員們領到兩扇門之間後停下,抬手止住了隊伍前進的步伐。


    外麵的門扇重新關緊後,內部的那道卻沒有打開。隨之而來的是隊員們眼前輻射數據翻紅——外部輻射超標了!這意味著對方正用某種射線對遠征隊進行掃描,或者是殺菌消毒。


    拉開的門扇後是一片奶白的暖光,幾位蘑菇頭人正立在大廳的中央。他們肉唿唿的蘑菇頭上生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蘑菇柄頂端的口鼻拚湊出滿麵微笑。雖然對地球的審美來說很醜,但仍顯得可愛。哈!能量盒循環轉換機已經完好無損的安放在他們身後!不,也許他們有三隻眼睛,頭頂那隻沒準能分辨紫外光譜下的事物......趁這個空檔,虎賁的意識模塊中合成著欣喜的場麵。


    三十三秒後,內部的門扇應聲而開。進門前,已經有不下幾十種與‘天神’真身見麵的場景在虎賁的意識模塊中輪番閃現。可他萬萬沒想到這扇門揭開的竟然是點點星空!這建築內竟然是浩瀚的虛空!


    “又是投影的把戲?”愣了兩秒鍾後,沙王亮起車大燈照向黑暗深處。


    他的判斷正確,光柱在遠處的牆麵上映出了一大圈淡淡的光暈,就像一片朦朧的星雲籠罩了那片星空。脈衝測距顯示,正對著遠征隊的那堵牆離拱門邊有330米遠!


    “它們是開電影院起家的嘛?”藍波在頻道內調侃‘天神’。


    “真夠大的!”渦輪沿著水平視線掃描了一下四周,數據顯示這裏是一處地麵直徑約390米的巨大空間,裏麵的地麵應該剛好和門外懸出的平台地麵構成一個完整的圓形。而拱門所在的牆體剛好沿著距圓心135米的弦將它分隔為了內外兩部分。


    “我的神啊!這麽巨大的頂棚怎麽支撐的?”螺旋驚歎了一聲。


    這處巨型大廳內的空間並不比地球老家或者火星上頂級的飛行器廠房以及飛船車間大,但將它融入到這棟超級建築內,並且裏麵沒看見一根立柱的技術卻令人咋舌!況且這是在建築的半中間。那這裏的樓上和樓下是什麽?難道也是類似的、甚至更加巨大的空間?


    “這兒就是說話的地方?”沙王轉動車身用車燈的光柱掃蕩了一遍巨廳,卻沒照到任何牆壁以外的東西。“還是讓我們來參觀球幕影院?”


    “能告訴我們嗎?”藍波轉身饒有興趣的盯著假盧明問:“帶我們來這兒幹嘛?”


    此時,這部機器人似乎已經停機了,隻見它耷拉著眼皮,眼珠呆呆的直視前方,任憑藍波詢問和觸碰都毫無動靜。


    “說話不急,能先歸還能量盒循環轉換機嗎?”沙王的語音裏透著焦慮。


    正當遠征隊員們不耐煩的開始四處走動時,星空消失了。整個大廳以一種舒緩的節奏明亮了起來!巨廳的牆體顯出了真容,這些承映星空的‘幕布’和建築外牆一樣,都是那種偏奶黃的材質。虎賁走近門洞邊的牆體細看,發現表麵呈現出十分規律且極其精細的絲狀交錯紋路,這極有可能是某種纖維材料的織物。


    “有迴應了!”渦輪大聲招唿隊友。


    虎賁連忙轉身望向巨廳深處,隻見‘球幕’又開始工作了,完好無損的能量盒循環轉換機的影像顯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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