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是張家最後的張起靈,以後所有的日子,都必須由我來守護。”


    “十年之後,如果你還能記得我,你可以打開這個青銅巨門來接替我。”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悶油瓶,我醒來之後,除了他留給我的鬼玉璽,他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原來以為我做完這一切之後,還能剩下一些什麽,沒有想到,竟然什麽都沒有剩下來。但是,我意識到自己還不能停,我還必須走下去,因為還有一個十年。


    長白十年卓然不變,人間十年滄海桑田。


    今天,悶油瓶,我來接你了。


    鬼璽嵌入青銅門上的凹槽,整個地底震顫了一下,兩道青銅巨門上封門的人皮蔌蔌而落,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隙。


    手電光一入巨門之內,就完全消失,什麽也照不到。汪藏海提過,當年東夏人帶他來這裏的時候,剛進入門內的一段是一片虛無,必須要用一種奇怪的照明工具,叫做“真實之火”,才能看到裏麵的情形。有了上次的經驗,吳邪這次有備而來,特意帶了犀角蠟燭。


    將大部分人安排在門外留守,吳邪衝胖子示意一下,兩個人帶著隊伍中的十來名幹練的隊員向門內走去。


    第二次踏入青銅門,心境卻截然不同於上次的緊張興奮、以及對未知的恐懼。因為吳邪知道,小哥在這裏。


    黑暗中由遠及近漸次亮起了青藍色的燈火,與此說是照明,倒更像是在引領。地麵不知道是什麽材質,不但吸光,踩在上麵也沒有聲音。通道似乎無窮無盡,在上下混沌一片的黑暗中,人仿佛進入了另一個次元。隊伍中已經有人在小聲嘀咕這裏是什麽鬼地方。但吳邪心中卻沒有一絲恐懼,如果甬道盡頭等待他的是一捧白骨,那麽也許此時走向希望的他才是人生中最安詳愜意的時刻。


    這個地方讓人失去了時空感知能力。不知道走了多久,燈光斷絕了,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胖子“呦”了一聲,說:“天真,咱們不會是穿越到埃及了吧?”


    仔細打量,眼前果然是一座酷似金字塔形狀的建築。但偌大一個“金字塔”卻詭異地懸浮在地麵之上。胖子攬住吳邪的肩膀:“看來這迴咱們得倒一次法老的鬥了。不知道這裏麵等著咱哥倆兒的是不是埃及豔後?”


    吳邪拍掉胖子的手:“別胡說,咱們是來找小哥的。”


    說笑歸說笑,隊伍中有人將繩索拋上“金字塔”,固定好了兩道繩梯。吳邪第一個攀了上去,胖子也招唿隊伍帶好槍,招子放亮點,相繼跟了上來。


    “金字塔”上麵有台階,表麵光滑黝黑,渾然一體。站在上麵忽然感到失去了身體的重量,產生了一種眩暈感。胖子像是想起了什麽,恍然道:“這看起來跟西王母那裏的隕玉像是一種東西。”


    分散在各地的青銅門、材質相同的巨大隕玉……吳邪想起了在西藏喇嘛廟看到的那本記載有關“世界終極”的筆記:天空中八個小的“烏龜殼”簇擁著中間一個大的:“烏龜殼”的四周有很多類似觸須的東西,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圖形,而下麵畫了幾個小人兒作為參照,顯示著這幾樣東西的無比巨大。


    胖子撓頭道:“天真,其實我一直就懷疑小哥的真實身份。你說,他不會真的是那個……什麽吧?”


    就在這時,先爬到塔頂的人陸續發出了驚唿聲:“外星人!”


    吳邪暗罵了一聲今天莫非是跑錯片場了,跟胖子追了上去。


    “金字塔”的頂端是個平台,上麵空無一物,表麵發出藍幽幽的光。平台上方靜靜懸浮著一個人形物體,被藍光籠罩著,仿佛蜷縮在子宮裏沉睡的胎兒。


    幾個隊員議論紛紛,卻沒有人敢上前靠近。看到吳邪毫不猶豫地走過去,有人出聲阻止:“老板,那玩意兒說不定是個異形,不如先開幾槍試試深淺?”


    吳邪擺了擺手,徑自走到人形物體麵前,伸出了手。微長的黑發遮掩下露出年輕而沉靜的麵容,居然跟十年前相比沒有任何改變。吳邪張臂將人從空中攬入懷裏,感覺手中一沉,周圍的光線驟然變暗。


    在張起靈離開空中的一刹那,整個平台像是失去了能量來源般,光芒忽然消失了。眾人在黑暗中點亮了照明器具,周圍又複明亮起來。胖子看到吳邪把小哥上半身放在腿上靠著,攬在懷裏一動不動,就走過去推了一把:“天真你不會是高興傻了吧!快看看小哥胖了瘦了,還認不認得咱們?”


    胖子蹲下查看小哥的臉,發現張起靈眼睛依然閉著,胸膛也沒有起伏。再摸頸側,人涼涼的,沒有脈搏。胖子也愣了,不知道該怎麽辦好。這樣的情景不是沒有預想過,但真正擺在眼前,還是讓人不知所措。


    呆了半響,胖子歎了口氣,說:“天真,十年了,小哥能這樣等著跟你見個麵就不錯了。振作點,咱們還得帶這幫弟兄活著出去呢,別光顧著小哥,這些孩子也都是爹媽養的。”見吳邪沒動,就扯了扯吳邪的手臂,但吳邪卻將小哥攬得更緊了。


    胖子無奈,起來招唿大家帶好裝備,準備撤離。迴頭一看,吳邪還是沒有挪窩的意思:“天真,聽兄弟一聲勸,把小哥放下吧。就算你把他帶出去,保不齊剛走到門口就灰飛煙滅了,還不如留在這裏不變模樣,大不了你什麽時候想小哥了,我隨時陪你來看看?”


    封閉礦洞,悶油瓶吐出一口血,緩緩垂下頭的樣子……


    張家古樓,悶油瓶從層層衣物堆裏露出的沒有血色的臉……


    本來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這樣的場景,但是不知道為何,在碰觸到小哥沒有鼻息的臉頰時,吳邪忽然間覺得火光、人聲、周圍的一切、甚至整個世界都仿佛漸漸離自己遠去了。原來有些事情,就算經曆再三,也無法習慣……


    什麽十年之約,壓根兒就是在蒙老子!


    “張起靈,別給我裝啞巴,你給我起來說清楚!”


    吳邪忽然歇斯底裏地搖晃小哥,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胖子皺眉想過去一巴掌拍醒吳邪,別在夥計們麵前丟人了。再說小哥也是自己的哥們兒,不能由著吳邪這樣虐屍。剛要走過去,卻忽然僵住了。


    吳邪感到周圍氣氛不對,抬頭就看見幾個隊員舉起了槍,對著自己。而胖子也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表情複雜地結巴道:“小哥他、他、他好像詐屍了!”


    吳邪腦子一時反應不過來,是不是自己該應景兒地迴一句:“我靠,小哥能詐屍,那該是多牛逼的粽子,粽子之王?”


    胖子急得直跳腳:“你自己看看!”


    吳邪低頭,就看見小哥的睫毛顫動了幾下,像是隨時要睜開眼睛的樣子。


    胖子也舉起槍:“天真,快閃一邊兒去,咱們得先下手為強!耽擱一會兒小哥要是變成粽子,再多一個排的人也不夠他玩兒的!”


    吳邪用身體護住小哥:“胖子你還能再無情一點嗎?這可是小哥!”


    胖子急了:“天真你醒醒吧,現在的鬥爭形勢已經從人民內部矛盾轉變成敵我矛盾了!你不能讓十幾號人白白在這裏把命搭上!”


    吳邪愣了愣,低頭呆呆看著小哥的臉,忽然冷靜了下來。


    “胖子,剩下的弟兄們就拜托你平安帶迴去吧。我不走了。”


    胖子聽吳邪的語氣不像是在賭氣或者開玩笑,心裏歎了口氣,這小子自從小哥進入青銅門的那一天開始就魔怔了。如果能勸好,這十年功夫早就勸好了。這樣就算打暈強拖出去了,下半輩子還得接著魔怔。


    “天真——”


    “別說了,抓緊時間,帶弟兄們出去!”


    隊員們陸續撤離,吳邪把臉埋進小哥冰冷的頸窩。


    會被掐死?還是被咬死?最好能留個全屍,日後也好胳膊腿兒齊全地跟著小哥縱橫粽子界,不至於死了還是個拖油瓶。這樣想想,其實也不錯……


    忽然感覺脖子後麵麻酥酥吹過一絲涼風,雞皮疙瘩一刹那間就冒了出來,要來了嗎?還是不可抑製地緊張,心咚咚地跳,甚至都能聽見迴聲了。不對,分明是有兩個心在跳,一重一輕,一急一緩。


    “胖子——!”


    正蹲在台階上琢磨接下來怎麽辦的胖子被吳邪的叫聲嚇了一激靈兒,跑到跟前去就看到吳邪眼裏淚水汪汪的,說話聲都變調兒了:“小哥他有心跳了!”


    胖子伸手試了試鼻息,果然有氣兒了。


    “這都趕上白雪公主的橋段了。小哥不是被你這個小矮人給吻活過來的吧?”


    “別沒文化了。你家白雪公主是被小矮人給吻活的!那是白馬王子!”


    聞聲趕迴來的隊員們老遠就聽見兩個人沒有重點地鬥嘴。胖子看著吳邪笑著流淚的樣子,忽然把臉別向暗處,眼眶不知怎地就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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