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露西婭踏上了前往海國的路。


    此時的她,正乘坐著一艘半透明的船,行駛在海底。


    至於這艘怪船從何而來嘛,還要得益於她身邊的這個男人……


    大魔頭阿斯蒙德閉闔著雙眼,靠在船壁上假寐,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此時的他看起來很老實無害,但露西婭不會忘記他臨行前的兇殘。


    帶她來海國,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想看到其他的那幾位,說他們礙事,礙眼。


    但那幾位並不同意,於是可憐的城主府內就又爆發了一場大戰,因為戰鬥太過激烈,無數的建築被摧毀,連她的新房也未能幸免。


    她怒而生悲,最終以身試險才阻止了這場惡戰。


    當然最後的結局很是慘烈,咳咳,一言難盡。


    為了避免這個家夥再作妖,露西婭忍痛決定將他放在身邊,於是此行就變成了隻有他們兩人,而其他人則是先留在城主府內待命。


    雖說對這個家夥露西婭覺得很是苦惱,但看他那麽能打,她還是覺得有些安心的。這樣對上賽倫的時候,至少有些勝算,她可不敢低估這位以一己之力挑撥眾位神君的魔王。


    “你在看什麽?”阿斯蒙德低沉的聲音響起,緩緩睜開了眼。


    海底的光線很暗,隻有上頭透出來的一點薄薄的微光。男人的半邊臉都籠罩在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卻能夠感覺到強烈的注視。


    露西婭心頭輕顫了一下,語氣平靜地說:“沒什麽。”


    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你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你不知道五感靈敏的人是可以很容易就感受到別人的注視的嗎?”


    “你的唿吸聲,你的移動聲,以及你的眼神,哪怕我不去特別留意,它們也都會主動地傳達到我的腦海當中。”


    “比如說……”阿斯蒙德忽地站起了身子,朝著她這邊走了兩步,然後蹲下身子直勾勾地盯著她,“我能感覺得到你現在正在緊張,可是這是為什麽呢?小姑娘……”


    男人的身軀將她僅有的光線籠罩,突如其來的黑暗讓露西婭忍不住往後退了退,然而她撞上的卻是船壁。


    輕微的痛感,讓她的腦子瞬間清醒。


    對啊,她在緊張什麽呢?阿斯蒙德是她的盟友,他們已經認識了這麽多年,不說有著什麽情誼,就單單是契約的存在,他就不可能會傷她。


    “沒有的事,我不緊張。”


    “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麽有滄月明珠?”


    阿斯蒙德看了她一會兒,幹脆坐到了她的身邊。


    他的一隻手懶懶地搭在曲起來的腿上,側著頭望向無邊的深海,頭頂上的光線照射下來有些淺淡,映得他的臉明明滅滅,他淡漠地說:


    “不太記得了,應該是兩千年前從那個老家夥的手中借來的吧。”


    借來……這一借就是兩千多年,這人還不如說是搶。


    “那個老家夥?”


    “嗯,就是當時的海皇,也不知道那家夥死了沒。”


    露西婭沒說話了。


    兩千多年似乎是很長的一段時間,滄海桑田,他曾經的那些故人說不定都已經不在了。


    露西婭不說話,阿斯蒙德也不說話,小船之內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露西婭偏頭看他,不由地想:他安靜的時候,其實,還是挺叫人賞心悅目的,隻是可惜這人好看的皮相隻是表象,他的內心十分冷酷和兇殘。


    這一路過來,若是遇到什麽不長眼的海獸撞到了他們的船,他都是直接殺了了事。


    那手段之暴力看得真叫人發指。


    露西婭有次問他:“你這樣做,就不怕得罪了海族人?”


    而阿斯蒙德隻是斜眼看她,給了她一個不屑的眼神,那意思好像在說:海族人,那算是什麽東西?


    總歸就是囂張狂妄到不可思議。


    在海底的生活分不清時間,因為他們下潛得很深,有時候露西婭甚至分不清此時照射在頭頂的微弱光線究竟是日光還是月光,當然她也根本不知道他們行駛了多久。


    她有幾次對他說想上去曬曬太陽,但是都被阿斯蒙德給駁迴了。


    這男人似乎對黑暗情有獨鍾。


    這樣的黑暗氛圍其實是很壓抑的,但因著身旁有著另一個人的存在,這種壓抑就淡了許多。


    有時候他們也會說幾句話聊聊天,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沉默地閉目養神。


    不知何時,周圍的光線漸漸明亮起來。露西婭緩緩睜開雙眼,透過透明的船窗望去,眼前出現的是一片五彩斑斕的世界。


    無數色彩斑斕的巨型水母在他們周圍輕輕漂浮,散發著淡淡的微光,像是夢幻中的精靈,又像是盛開的鮮花,伸展著長長的觸須,肆意地綻放著,在這暗沉乏味的深海繪製出了一幅豔麗奪目的繁花圖。


    露西婭不禁有些癡了。


    這一路行來本就許久未見光明,更遑論是這麽漂亮的景色。


    誰能想到深海之中,也能有如此動人的美景呢?


    濃濃的黑霧忽然從他們的船壁溢出,就像是恐怖的怪物,將那些湊近的水母腐蝕,水母的觸須迅速變黑然後掉落,慌張地向著遠處逃竄。


    美麗的繁花圖頃刻間被無情地摧毀。


    露西婭挪開視線,望向坐在角落中的男人。


    阿斯蒙德的掌心仍然維持著按在船體的動作,此時撩起眼皮向她望來,語氣輕懶,“越是美麗的事物往往越是危險,你看它們好看,殊不知,這裏是令無數物種葬身的死亡之海。”


    他站起身子,接連向船體打出幾道黑氣,船體很快傾斜,向著斜下方的角度加速墜去。


    “坐好,差不多該去見老朋友了。”


    “嗯?已經到了麽?”


    露西婭沒坐,反而站了起來,循著他的視線望向腳底的世界。


    淡淡的白色光芒出現在她的視野之中,白光之中,隱隱約約的,她看見了城市。隨著他們船體的接近,她也逐漸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他們腳下的,竟是一座被透明結界包裹著的海底之城!


    恢弘壯麗,美麗絕倫,瑰麗的建築與深藍色的大海幾乎融為一體。


    藍色的水晶般的建築物,稀奇古怪的海獸和小魚,以及那模模糊糊的,人魚遊動的影子……


    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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