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借傷藥的事,官兵們對白雀一行人的態度好了許多。


    當天中午,劉頭就冒著雨親自過來。告訴他們已經騰出兩間房,可以先住進來一部分人。


    白裏正原本不想去,昨晚那麽大的動靜他們都聽到了,今早又抬了那麽多的屍體出去。


    他害怕住得近惹禍上身啊!


    他下意識去看白雀,詢問她的意見。


    白雀點點頭,他這才點頭答應。


    等劉頭走了之後,白裏正還是憂心忡忡,白雀道:“放心吧,裏正爺爺,殺手都死了,不會有事了。”


    白裏正放下心來,招唿著老弱病殘都住到寺廟裏去。畢竟身子骨弱,還下著雨,這要是淋病了,耽誤路程。


    武二娘也帶著小寶住了進去。


    雖是打地鋪,可卻比擠在馬車裏舒服多了。


    白雀一家還是生活在馬車裏,雖然小,但是都是自家人,住得也舒心。


    裴明德那邊敷了傷藥後也能起床走動了,畢竟曾芷雲力氣有限,傷口雖深,出血雖多,卻不致命。多養幾日就能養好。


    劉頭見裴明德受傷頗重,便做主將他手銬腳鐐給去了。


    歇了一日後,裴明德覺得緩過來了,便讓沈偉扶著,去看望了沈家人。


    畢竟這次能活下來,除了要感謝老天外,要感謝的人也太多。


    首先要謝的,就是擋在他前麵的沈家。


    沈家人受傷都不重,不是手上劃了道口子,就是腿上多了道傷口,都不致命,倒是真如二舅媽所說,受傷最重的就是自己了。


    他感激了幾句後,又去看望了阿甲阿乙兩兄弟。


    之前這倆兄弟那是不顯山不露水,可那晚殺手襲來時,這倆出手步步殺招,還重傷了一個殺手。


    劉頭對阿甲阿乙感激不盡。


    若不是有他倆擋在前頭,那官兵們死的就不是八人,而是所有人人了。


    於是他命人盡心盡力地照顧著,好在受的傷雖重,流血雖多。但命都保住了,多養幾日,也是能養迴來的。


    阿甲阿乙見裴明德親自來了,自是誠惶誠恐:“屬下失職,沒有保護好太子,讓太子受傷了。”


    裴明德擺擺手:“早就不是太子了,以後就叫我裴兄吧。這次多虧你們,這份恩情我記下了。你們好好養傷,等傷好後,還有事情要交予你們。”


    裴明德走後,阿甲阿乙互看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深意。


    十年前,他倆八歲,因父母雙亡,乞討過活。


    一日被地痞流氓打得快死的時候,是裴明德救了他們,當時裴明德十五歲,是個風華正茂的少年太子。


    裴明德給他們看傷,治好後還送了他們銀子,可他倆不願離去,想報恩情,於是太子便將他們帶進了暗衛營。


    他倆在暗衛營裏訓練得格外刻苦。


    就怕有一日太子需要,而他們保護不住太子。


    十年間,他們沒有再見過太子。


    直到前不久,他們第一次出任務,就是假扮官兵跟在太子身邊,保證太子的安全。


    而阿甲阿乙見裴明德第一眼,簡直沒認出來。


    原先那風度翩翩的少年太子,現在手戴鐐銬,麵如死灰,精氣神都被抽走了,甚至有點子破罐破摔的意味。


    阿甲阿乙揪心啊。


    這麽好的太子。


    怎麽會造反呢?


    怎麽就不得皇上的喜愛呢!


    而且這流放路越走,他們就越能感受到太子的自暴自棄。


    直到今天太子主動來找他們,言語間除了感激外,他們還聽出了些別的意味。


    太子並沒有自暴自棄,他心裏還有盤算!


    他們鬆了一口氣,又異常激動!


    那個氣宇軒昂、正氣凜然的太子要迴來了嗎?


    沈偉扶著裴明德往迴走,路過另一個房間門口時,瞧見許多不認識的老弱婦孺。


    他們穿著普通麻布衣裳,看樣子不是寺廟裏的僧人。


    他便問沈偉這些是什麽人。


    沈偉道:“就是那群北邊來的難民,他們身上帶著藥,咱們用的藥都是他們給的,給你包紮上藥的王大夫也是他們村子裏的。”


    “劉頭感謝他們,特意給他們騰了兩間屋子住。”


    裴明德點點頭,便也打算進去感謝一番。


    王大夫正好在裏麵給一個小孩把脈,看到裴明德來了立刻站起身過來迎。


    昨個兒他得知要去給前太子治病的時候,他差點沒嚇尿。


    他就是王家村裏一個普通的農戶,農閑的時候上山采采藥,算是個自學成才的小村醫。最開始是給豬狗雞鴨看看病,後來膽子大了,就給村民看看病,傷風感冒他最拿手,跌打損傷也還行。


    這給皇室中人看病,那是要他的命啊。


    他第一時間擺手拒絕,但白家村大丫卻告訴他盡管去治,那些人沒有生命危險,治不好也不會死,治好了還會有賞錢。


    於是他大著膽子給包紮上藥了。


    “哎!哎!您怎麽能下床。”


    裴明德擺手表示自己無妨,又讓沈偉給了他一錠銀子。


    沒辦法,他倒是想多給,可實在是手頭不寬裕。


    “多謝...”


    “王,我姓王。”


    “多謝王大夫。”


    王大夫推辭了兩下,最終還是歡天喜地地接了。


    這可是前太子賞的,可是要供起來的!


    裴明德頷首表示感謝,轉身正準備出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小背影,旁邊還有個少婦,手裏拿著不知從哪兒捏的小泥人,在逗他玩。


    沈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猛地一震。


    隻見那小人兒玩了會兒泥人,覺得渴了,又乖乖地要喝水,頭一偏,他就看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麵龐。


    沈偉立刻就要上前確認,被裴明德一拽,腳邁出去打了個轉又迴來了。


    裴明德衝他搖了搖頭。


    沈偉激動地臉都紅了,心髒更是噗通直跳。


    裴明德扭頭問王大夫:“不知你們是從何處逃難過來的?”


    王大夫誠惶誠恐迴答:“我們是流雲鎮王家村的,北邊大旱,實在是顆粒無收,過不下去,就攜家帶口的往南來了。”


    裴明德和沈偉互相看了一眼。


    “你們都是一個村的?”


    “不不,除了我們王家村外,還有白家村,我們是兩村一起逃荒,人多嘛,路上也有個照應。”


    “你們準備去哪兒?”


    “雁城。”


    沈偉扶著裴明德的手都有些發抖。


    他們被流放的地方叫祁陽,就在雁城的西側,直線距離也就幾十裏!


    兩人幾乎是互相攙扶著迴到屋子裏。


    關上門,沈偉激動地抓住裴明德的手:“是我兒!真的是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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