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鬆德白了石水鳳一眼:“石水鳳,誰叫你打聽這些了?你腦子有病嗎?你平時就是這麽多管閑事的?怪不得蕭暮雲要時時盯著你,仔細想想,你還真夠他受的!”


    “你!你好心當成驢肝肺啊。”石水鳳使勁瞪了曹鬆德一眼,“這死鴨子嘴硬!就你那死出跟那老蕭一個樣兒!”


    “砰”地一聲關緊了房門。曹鬆德尷尬地咳了咳,轉身往自己房間走。


    此時,遠在蓮花縣縣衙的蕭某人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曹鬆德迴到房間,就看見那角落裏的浴桶,蒸騰著一股股的熱氣。他抬了下胳膊忍痛把外衣脫掉,又解開白色裏衣,身上纏著的布,又讓他想起劉美娥為他親口吸毒液的堅定的表情。


    那雙眼睛閃著他從未見過的光,那麽美好。。。那麽明亮。。。


    曹鬆德又想到剛剛石水鳳自作主張的話,幾分自嘲地咧嘴苦笑,他伸手打濕了布巾開始擦拭身體上的汗。


    為防止傷口感染,他隻簡單地擦了擦身上,又打出來一些熱水泡腳。


    他合上眼睛,心裏思慮著剛剛在鄭家莊發現的種種疑點,總覺得這鄭老實不是真的老實。


    或許,可以從那個鍾管家那裏得到點線索。


    或許,先探探那個塔。。。。。。


    他剛這麽想著,忽然聽到身後的窗格子被什麽敲了幾下。


    “啪”“啪啪”“啪”“啪啪”


    它還帶著某種節拍。


    曹鬆德警惕地忙站起身,迴身一看,一個碩大的黑色暗影正貼在他的窗戶上。


    曹鬆德披上裏衣,拿起寶刀,雙手端著寶刀,一步步朝那扇窗戶靠近,隨時準備拔刀。


    突然那木窗被抬開,曹鬆德手裏刀“鏘”地出鞘,閃過一道寒光,就朝那窗外砍去,那木窗擋了一下刀刃,木屑飛起,曹鬆德以手臂遮擋了一下。


    就聽見張挺的聲音從窗外鑽進來,“哎呀!刀法不錯嘛!險些要了俺老張的命!”


    “胡鬧!大半夜的不睡覺,你趴我窗戶幹嘛?快進來!關窗!”曹鬆德沒好氣地將刀收入刀鞘。


    張挺嘿嘿一笑,敏捷地跳進來,卻沒立即關窗,“喂!我不是故意不走尋常路,快過來觀察觀察後麵那塔樓。”


    曹鬆德重新把腳又放迴到水桶裏泡上,“今日那個鄭莊主有些可疑。他滿頭大汗地趕來,衣服和鞋子都帶著泥土,還有劉美娥身上的那隻蟲子,是他進來時與劉美娥說話時,飛到劉美娥身上的。鍾管家也說,那小蟲最喜歡明亮的地方,這鄭老實身著一身金色綾羅,在陰暗處自然非常明亮,落了一兩隻喜光的小蟲,並未留意。隻是他大晚上的躲在外麵暗處做什麽?”


    張挺沒迴頭,“你繼續說,還有什麽?”


    曹鬆德接著道:“進莊前,劉美娥說她爹劉占山在此處有幾塊地但是不多,這樣的勞動量估計用不到那麽多身強力壯的壯丁,若壯丁夠用,憑劉占山的經商頭腦,借著他與鄭老實的接觸,肯定會趁機多加合作,甚至壟斷與此處的經濟合作。可卻為何偏偏隻是幾塊田地,連水井和鄭氏祠堂都是劉占山招人來修葺的。也許,這個莊子壯丁本就不多。那麽,鄭老實他說有山匪來犯時,他們都不報官,靠地形優勢來抵禦。他好像在讓我們相信整個莊子壯丁夠用,鄭家莊人人皆兵。這就與劉美娥與我們所說情況不相符了。若一件事情邏輯不通的時候,此事必定有鬼。”


    張挺爬眼睛盯著塔樓看:“你說的有道理,我們來這裏,那些下人,男的年輕的小廝屈指可數,老的老的,嫩的嫩,也不知道那些正值壯年的男人都去哪裏了。嘿!我瞧著整個鄭家莊都鬼。這地方就好像遊移在我們蓮花縣的地方,這鄭老實就憑劉占山幫他那幾筆買賣就發家至此?俺是不信!”


    曹鬆德冷嘲道:“既不信,也不見你們縣衙查起來。”


    張挺不樂意了,轉過臉豎著眉頭道:“你們這些盛京裏來的貴人怎麽知道,我們這清水衙門就跟那和尚廟裏的掃地僧沒什麽差別,那每日要處理的案子比那地上落葉,天上的雪片還多。哪裏顧得來這麽多,前陣子剛破了個陳年老案子,這還要一起兼顧手頭上的新案,俺們一個人當兩頭驢使喚,你哪裏知道這其中的辛苦!”


    張挺忽然聽見一聲悶響從塔樓那邊傳來,他忙扭過頭,突然激動地叫起來,“嘿!小白臉!你快過來!你快過來!那塔樓有人!哎呦!有人從塔樓上摔下來了!”


    曹鬆德急忙蹬上靴子,“走!一起過去看看!”


    二人不由分說,就從房裏衝出來。


    下了樓梯,從這幢三層主樓走出,向左轉,往後走,穿過花園小徑便來到那塔樓下麵。


    可當二人趕到時,還是晚了一步。


    現場已然圍了一圈下人,那鄭老實已經撲在那地上的人身上痛哭流涕。


    “憐憐!哎!憐憐!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鍾管家從人群外擠了進來,上前攙扶鄭老實,“莊主,人死不能複生,這夜裏露水重,您千萬別著涼。”


    曹鬆德小聲問身邊的圍觀的小廝,“憐憐是誰?”


    小廝低語道:“憐憐是我們莊主新買來的姨娘,據說是某家花樓的頭牌,身姿輕盈,腳特別的小,她跳的金蓮舞可謂一絕。可好像一直不怎麽願意跟我們莊主,才來莊上沒幾天,整天哭哭鬧鬧的,瞧著就是要生事的樣子,誰承想,這就想不開跳塔了!哎!真是可惜啊!”


    這時,鄭老實已在鍾管家的攙扶下站起身,那地上的屍體被人用一張寬大的白布蓋著,幾個小廝過來將屍體抬著放上竹子做的擔架上,準備將那屍體抬到前院西邊一陰暗的廂房內,準備天亮時,再張羅後事。


    原本,在大宅院裏,這小妾的死不過是件稀鬆平常的事,特別像憐憐這種進門沒多久,也無所出的小妾,她這種一般死了,也就是破費口棺材跟一個土坑罷了。


    但因為憐憐不是正常死亡,就不敢那麽隨意處理,重要認真做場超度法事,也好讓冤魂放下執念,步入輪迴。


    也不知是真有冤魂,還是純屬巧合,那四個小廝抬著擔架由張挺麵前經過之時,一陣陰風驟然刮過,恰巧將那蒙在屍體上的白布掀開了一角。


    赫然露出來一隻鮮紅色的繡花鞋。


    那鞋子突然被顛簸了一下從擔架上滾落到地上,竟徑直地滾到了張挺的腳邊。


    張挺低頭撿起來,這時,鄭老實突然幾步走過來,“張捕快,這是我小妾的遺物。”


    張挺將鞋子放在手上,隨意比劃了一下:“嗬!這鞋子可真夠大的啊!”


    鄭老實臉上僵了一下,“那是我新給她買的鞋,不太合腳,不太合腳。”


    張挺點了點頭,將繡花鞋還給鄭老實,鄭老實也未將那鞋子重新給屍體穿好,而是直接將鞋子壓在了白布上。


    夜色森然。


    那隻鮮紅色的繡花鞋襯在那張死白死白的布單上,顯得格外醒目,甚至是恐怖。


    張挺適當地安慰了鄭老實幾句,便看著鍾管家攙扶著鄭老實迴房休息。


    而後,張挺踱步湊到曹鬆德身邊,看著周圍的人一點點走開,他兩人竟格外默契地壓低了聲音,“鄭老實在撒謊。”


    張挺和曹鬆德見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二人都朝那塔樓瞟了一眼,也不好明目張膽地進去查探。於是決定先迴去,張挺與曹鬆德才迴來,就被一臉不滿的石水鳳堵在了門口。


    “就知道你們倆不好好睡覺跑出去一定有事!”


    張挺打起馬虎眼,“哎!妹子,我這是吃多了,叫他陪我到外麵散散步,溜溜食兒!”


    石水鳳白了他一眼,揶揄道:“還散散步,溜溜食兒,你當是他的哈士奇嗎?張大哥,你別給我整這個!”


    說著,走過來瞪著倆人,“都給我老實交代,你們都查到什麽了?”


    曹鬆德歎著氣,掃了石水鳳一眼,“真是夠煩的,蕭暮雲,哎,同情,同情。”說著推開了房門。


    石水鳳氣得跳腳:“喂!你能不能別在我麵前提他!我又不是他身上掛件!”


    張挺嘿嘿笑道:“妹子,俺們頭兒可想做你身上的掛件哩!”


    石水鳳一手肘懟在張挺胳膊上,“張大哥!你也跟著起哄!一邊去!”


    三個人一前一後地進了曹鬆德的房間,張挺將房門關好。


    曹鬆德坐下:“剛剛我與張挺在後院看見鄭老實撲著他剛剛跳樓自盡的小妾痛哭流涕,十分悲傷。”


    石水鳳甚是意外,想了下便問:“剛剛吃飯時,鄭莊主匆匆趕來,讓他額頭有汗,滿嘴苦澀的那個三姨娘?”


    張挺嘿嘿笑,“不錯。可剛剛她從後麵那塔樓上跳下來摔死了。”


    “摔死的並非那姨娘,應該另有其人。”曹鬆德靠在椅子上,慢慢坐下,燈光下,他臉色沒那麽病態的白。


    張挺也認可地點頭,補充說道:“這小妾是鄭老實新買來的,應該正是受寵時,鄭老實買小妾那肯定不便宜,花大價錢的買的心頭好,還沒親熱幾天,就從塔樓上跳下來,他能不心痛?可那屍體的鞋子滾落出來,他卻並未親手給穿上,隻是隨手壓在那白布上,也看不出他對那小妾有多看重。而且,他口口聲聲說,那鞋子是他為小妾買的新鞋,既然那麽喜歡那小妾,為何連鞋子都買不合適?”


    曹鬆德搖頭,“那鞋子根本就不是小妾的,小妾擅跳金蓮舞,應該是個體態輕盈的小腳女子。張挺,你撿到那隻鞋子,放在手上也說那是隻大鞋。試問,鄭老實怎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除非那塔樓上摔死的人根本就不是小妾。”


    石水鳳臉色微變,“那死的是誰?”


    張挺咧了下嘴角,“那誰知道?”


    他話音剛落,忽聽一聲“噗通”。


    曹鬆德厲聲喝道:“誰!”


    張挺抽刀,一腳踹開房門,卻見一小丫鬟,跌坐在門口。


    她像是受了什麽大驚嚇,臉色發白,嘴唇哆嗦著,雙目直直地瞪著,抬起一隻手指向西邊方向指著,“鬼~鬼~女鬼~女鬼~”


    石水鳳三人忙跑出來,隻遠遠地看見一飄忽的殷紅影子閃進了最西邊的房間。


    石水鳳驚覺出不好,“糟了!美娥!”


    她話音剛落,從劉美娥的房裏傳出了一聲女子尖叫。


    不用細聽,石水鳳都知道,那就是劉美娥的聲音。


    劉美娥。。。


    瞬時,曹鬆德感覺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他急忙朝劉美娥房間的方向跑去。


    待三人趕到時,還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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