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將軍也使勁迴瞪了一下,哼一聲,坐了迴去。


    這一迴合,論眼球大小,孫將軍勝出。


    可他依然氣得不行,感覺喉嚨幹咳,想拿茶杯倒水,才發現剛剛茶杯被他給震碎了。


    於是,扭頭從旁邊劉野桌上拿走茶杯,一飲而下,“哼,終於知道為什麽每次上朝都幹不過你們這些文官了!果然專業是事還得你們專業的人去幹啊!你們這文官動嘴皮上,本將軍是自愧不如!哎呀!這罵人還真他娘地比打仗累多了!”


    劉野無奈地咧了咧嘴,看呂守備那邊已經歇菜,放任他們開火互噴,他隻能笑臉相勸。


    “其實大人們不過就是想了解真相而已,都是為案子,咱們自己人就別相互攀咬了!下官不才想到一個主意。”


    “快說!什麽主意!”孫將軍又拿著劉野的茶杯給自己續了一杯茶水,喝起來。


    “每人一炷香,看看誰先能從這位姑娘嘴裏套出來有用的訊息。”


    李知州黑眼珠轉了轉:“每個人都一炷香?那會不會有點久啊?”


    劉野笑道:“不能用刑,知州大人不可逼供。”


    石水鳳不可置信地看了劉野一眼,心想,會不會是劉敏兒跟她這爹說了什麽話,她爹就突然大發善心地幫忙說話。


    若是那老虎夾子什麽的上來,她還真可能被屈打成招。這劉野劉大人是個為了往上爬,連自己女兒都會犧牲的人,又怎麽會為了敏兒而暗裏幫助自己。而且,出逃那晚,她甚至肯定追殺她的人裏就有劉野派來的人。


    此時,孫將軍對這個主意持懷疑態度,“劉大人,你這算什麽主意?!那要是我們幾個都問不出來個所以然呢?”


    李知州冷呲一聲,“哎!看來有些人並不知道審案最需要的是帶著腦子,那要是沒有腦子,帶啥也白搭。”


    孫將軍“呸”了一句,“本將軍隻知道,有些人彎彎繞繞腦筋不少,隻會冤枉人!那點腦子倒是全用在冤枉人身上了!”


    李知州氣得剩下的唯一一縷蝦須也翹起來,“孫承孝!你胡說八道!都多少年前的誤會啦!你還有完沒完?!”


    孫將軍“哼”著瞪了李知州,大聲吼道:“李大仁!誤會?!你可真能咧咧!你對得起自己的名字嗎?呸!”


    在場所有人算是看出來了,這李知州與孫將軍的恩怨應該是過往就積存下來的,碰巧這倆人今天又撞在一起。


    也許根本就不是碰巧。


    蕭暮雲看著坐在廳上的這幾位大人,發覺一切都不是什麽碰巧,每次衙門有事,劉大人都會慫恿著孫將軍出現。而孫將軍主動下場之後,劉大人似乎又變成了旁觀者,不斷地在旁邊煽風點火。


    他慣用的那套“把人拿槍使”的招數,似乎在孫將軍那裏百試百靈。


    畢竟孫將軍是個真性情的人,他不管是誰,隻要覺得有毛病的,他就是懟。


    把孫將軍帶來發起預想到的爭執,也許就是為了製造混亂來拖延時間,等待一個人。


    等誰呢?


    夜奕辰嗎?


    這裏的李知州就是夜奕辰的人,要麽就是劉野想通過把李知州擠下去,順利踏上夜奕辰這條大船。


    要麽就是他別有用心,真正主子根本就不是夜奕辰。


    一直沒說上話的呂守備終於不耐煩了:“快點吧,本官午後還要趕迴江城。”


    劉野接話:“咱們現在就開始。”說著又朝著張挺指揮道:“喂!那邊站著的傻大個兒!快去你們縣令那取個能用的香爐,拿來幾根香。”


    看張挺沒反應,劉野又朝著張挺使勁喊道,“是你!傻大個兒!”


    張挺在眾捕快和護衛們壓抑的笑聲中指了指自己:“我?大人您叫我?”


    劉野翻了翻眼皮子,“對!沒錯!這裏頭還有誰稱得上‘又傻又大’啊!”


    張挺憋屈地重重點了點頭,“哦,是,屬下這就去。”


    劉野微笑著對李知州、呂守備、孫將軍說道:“待會兒,我們抓鬮來決定審問順序,一切聽從老天爺的安排,誰也不許鬧啊!”


    過了好久兒,張挺才抱著個青銅香爐走進來。


    劉野親力親為地上前寫了幾張紙,搓成紙條。“行啦,各位大人,咱們抓鬮,再把那香點著,然後就開始審問這位姑娘吧。”


    誰知,他話音剛落,那前廳的大門就被結結實實地踹了一腳。


    那本就單薄的門板在餘震中發出“哢嚓嚓”的聲響,隨後便是浩浩蕩蕩地走進來一群人。


    那為首的來人尚未走近,廳內所有人早已齊刷刷地跪倒一大片。


    “公主千歲千千歲!”


    平陽長公主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隻徑直走到石水鳳身邊,“是誰要審問本宮的義女啊?”


    此時,夜奕辰攙扶著平陽長公主站立於正廳中心,那皇家威儀早已壓得眾人皆不敢開口。


    平陽長公主根本不想浪費時間,“快說!”


    孫將軍率先發話:“迴長公主,末將是來此看熱鬧的。”


    平陽長公主微笑道:“孫老將軍,您是我大齊數一數二的將軍,可偏偏在壯年時期,自請離京,本宮看,您寶刀未老,尚有能力為我大齊多出出力,不若與本宮迴京麵聖。”


    孫將軍聽得渾身直冒冷汗,隻低頭擦汗:“長公主您謬讚了。想當年,長公主年少,末將隨行出征,已過二十餘載。末將老矣!再提不起那重劍嘍!”


    平陽長公主豪爽笑道:“老將軍,您真是有心力在這玩耍,無心力替我皇兄分憂!老頑童!”


    孫將軍見好就收,忙點頭:“公主您說的是!說的是!末將就是個愛玩的老雜毛!”


    平陽長公主不再理會他,眼光瞥向另外那幾人,驟然變冷。


    “說吧,要審問我這義女什麽?我替她跟你們迴答!”


    說著,她往前一拉,就把石水鳳拉了起來。


    “鳳兒,扶我過去。”


    石水鳳聽這幾位大爺吵嘴吵了半天,現在這膝蓋早就跪得發酸痛,被長公主這麽一拉起來,晃蕩了一下,險些跌倒。


    夜奕辰“噗嗤”笑出聲來,“二嬸,她都就這樣還攙扶您呢?”


    平陽長公主盯了他一眼,笑著說:“要不你替她跪會兒,看看腿酸不?”


    一句話揶揄得夜奕辰閉了嘴。


    石水鳳攙扶著平陽長公主往座位那邊走,呂守備等人哪裏還有坐著的份。


    誰能想到,石水鳳什麽時候突然成了平陽長公主的幹女兒。


    這世界真是太瘋狂了!


    劉野的表情更是精彩。一會兒驚喜,一會兒失落,一會兒害怕,一會兒又在算計。


    此時,平陽長公主在石水鳳的攙扶下,坐了下來。石水鳳站立在她身邊,表情不再畏縮。


    顯然,有人罩著就是不一樣。


    將平陽長公主對石水鳳的態度,蕭暮雲一臉驚詫,又十足地擔憂。但很快又被他壓抑下去,那些複雜的情緒都仿佛隱藏於海麵之下的浪花,不露聲色。


    張挺更是覺得稀奇,這蕭暮雲是世子爺,沒想到石水鳳一夜之間也成了長公主的義女,那不就是“麻雀變了鳳凰”?!


    不過,這樣看來,他倆倒是“門當戶對”了!想到這裏,張挺不禁心裏美起來,他是真心替這兩人開心啊!


    “說!誰要審問本宮的義女?”平陽長公主優雅地抖了抖袖口,表情漫不經心,語調卻不怒而威。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呂守備、李知州、孫將軍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射向劉野,劉野心裏罵了一句,“顯眼包”隻好自己扛起來。


    “迴公主,是下官一時犯蠢,想出來的蠢主意。”


    平陽長公主瞟了劉野一眼:“我看你不像是一時犯蠢,更是一直犯蠢上了癮。”


    “說說吧,你們都想從這丫頭身上查問何事?”長公主拉過石水鳳的胳膊,將人摟在身旁。石水鳳也乖巧地往長公主身邊靠過去,開始輕巧地為長公主按捏肩膀和胳膊。


    石水鳳的這項按摩技藝大概從九歲前就已經在她爹的哄騙下入了門,而後才愈發的精進。她還真沒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不管怎樣,石水鳳這幾下子,還真是給長公主按舒服了。長公主很快就享受得合上雙眼,專心享受著石水鳳的按摩。


    過了一會兒,也沒人應答,見那些人都不說話,接著又問:“說呀!查問何事?”


    呂守備開口發言:“迴長公主,這位姑娘曾將犯人李胡一放出,並導致李胡一死於非命,致使案件調查陷入瓶頸。如今想破案,這位姑娘是關鍵人物。”


    平陽長公主嗬嗬一笑:“呂大人,李胡一的案子?什麽案子?這李胡一又是誰?”


    呂守備繼續道:“長公主,李胡一本出身萊國將門,後來叛國出逃,做了海匪頭目。至於案子,下官懷疑,李胡一在暗中與大希國有接觸,正在談論什麽陰謀。”


    不等呂守備說完,平陽長公主忍不住笑起來:“哈哈!陰謀?有證據嗎?”


    “這個,這個目前還隻是下官的推測。”


    “這沒有的事兒~你們瞎尋思什麽?”平陽長公主睜開眼睛掃視著在場所有人。


    呂守備點頭,“長公主教誨得是,隻是下官這官服在身一天,也不敢輕易放棄查案的線索。而這位姑娘可能知曉一些關鍵的信息。這關乎我大齊子民的安危,”


    平陽長公主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呂守備跟前,誇讚道:“你們都看看啊!呂大人果然是我大齊之棟梁,若沒有呂大人這般用心的大臣恐我大齊江山不保!”


    平陽長公主說著,彎腰拍了拍了呂守備的肩膀,語氣溫和地問:“不若,把大人你派去大希國查探一番,那裏是否有李胡一與大希國勾結的證據如何?”


    平陽長公主的話,讓呂守備驚詫無措地抬頭,連基本的禮儀都忘記了。


    當他雙眼對上平陽長公主那雙鋒銳的鳳眸,仿佛猝然被那有力的目光看穿,他慌得低下頭,身子抖如篩糠地縮在地上,仍咬著顫動的嘴唇,表決心道:“下,下官,願為長公主您驅使。”


    “呂大人,你可不是為我驅使,你為了哪個驅使,你自己個兒心裏明白,本宮心裏也明白。”


    平陽長公主淡笑著轉開腳步,不再看滿臉泛白的呂守備,朝李知州那邊看去。


    “李知州,此事重大,關乎我大齊百年國運,呂守備他一人難當,不若也把你派過去吧,本宮相信你與呂守備可以相互配合得很好。”


    李知州惶恐地告饒,整個身體幾乎完全匍匐地上,肥軟的身軀仿佛一隻春天裏樹枝上蠕動的毛毛蟲:“長公主,下官,下官的能力平平,恐難擔此大任。”


    平陽長公主用鞋底“呀!能力不足嗎?那李知州這官做的可是‘才不配位’?不會吧?李知州上次處理的‘貪墨案子’就很好啊,成功地‘拔掉了一顆釘子’,不知麽?”


    李知州本來就貪心大,膽子小,是個非常糾結的人,當初確實他得了三皇子的授意,動了些手段,將五皇子那邊安插在戶部的人給拔掉了。


    現在被平陽長公主翻出來這個舊賬,他不得不害怕。這可是當朝最受寵的公主,她要處理的人,還需要什麽證據嗎?


    隻要長公主迴朝與聖上說句什麽,李知州人頭都保不住!而且還可能連整個家族都收到牽連!


    李知州疼得渾身發抖,體胖多汗的他,大圓腦袋已經被汗水淹了一層又一層。


    李知州整個頭臉都像在醬油鍋裏鹵了半年之久的肥豬頭,油膩裏透著鹹,鹹裏透著酸,還在熱騰騰地冒著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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