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暮雲本不想沾邊,可這時,忽然,有人在不遠處問:“是誰大膽竟敢欺負小女?!”


    很不巧,來人正是劉敏兒的爹,市舶使劉大人。


    此刻,他正站在李知州的身旁,而張縣令也在身後跟著。


    那劉敏兒一聽見是劉大人來了,嗚咽聲更加密集,愈發顯得委屈,她手指著蕭暮雲,哽噎著半天說不出話來。在外人看來,這情景,好似她與蕭暮雲之間發生了什麽不言說之事。


    “張縣令,此人可是你手下的捕頭?”


    劉大人臉色難看地望向張縣令,李知州的包子臉則十足的精彩紛呈,臉上的每一道褶皺都處在看戲狀態。張縣令點頭道:“確是下官的捕頭,不過看情形,劉小姐應該有什麽急事。”說著他望向蕭暮雲。


    “暮雲,這裏究竟發生了何事?”


    蕭暮雲躬身行禮:“迴劉大人,屬下剛到這,也是才發現劉小姐暈倒在陰影裏,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唐仵作插嘴道:“大人!我知道!那個鴉十三把李胡一弄走了,又幫了水鳳!大人,要不咱們先等等?或許,他會跟石老爹要贖金呢!咱們要是把他給弄急了,萬一要是把水鳳那丫頭給撕了票,豈不是糟糕?”


    李知州吹著兩撇蝦須叫道:“什麽?李胡一被帶走了?!那還不快追?”


    劉大人幸災樂禍道:“”


    劉敏兒一臉擔憂,邊流淚邊說道:“爹,我擔心水鳳!我與水鳳情同姐妹,我一定要陪著蕭捕頭去把她找迴來!”


    張縣令沉聲道:“暮雲,還不快將劉小姐扶起來。”


    蕭暮雲看了看唐仵作,唐仵作看了看蕭暮雲。


    唐仵作晃了晃手裏的解剖刀,“老頭子的手是解剖死屍的,碰不得劉小姐這樣的嬌客!”


    蕭暮雲極不情願地上前,單手一拉,就把劉敏兒拉了起來,他明顯感覺到劉敏兒並非虛弱得站不住,可她偏偏起身之時,身子忽地往他這邊一偏,整個人都要撲倒在他身上。


    今晚本來見劉敏兒剛剛在酒桌上還規規矩矩,此刻如此矯揉造作,實在令他心生厭惡。


    女人的那些伎倆,包括光明正大的,上不去台麵的,粗鄙可笑的,精心謀劃的,他見得多了。一眼就看得出真假。


    他急忙側過身,將腰間的捕頭刀擋在了前麵。劉敏兒隻得再想辦法。


    劉大人突然道:“小女看樣子應該是受了驚嚇,還煩請蕭捕頭扶小女去客房稍作休息,等本官的人去尋個郎中過來給小女看看。”


    蕭暮雲無法也隻能扶著劉敏兒繼續走了幾步,那劉敏兒依然不死心地想要往他懷裏擠,她蹭著身子往蕭暮雲近前湊,她本就豐滿的身材從衣襟裏更起伏得厲害,曲線朦朧。


    蕭暮雲眼神冰冷,視若無睹,若不是還有正事,他真想隨手把這個包袱丟臭水溝裏。


    幸而沒走幾步,看見剛剛醒來的徐牢頭,隨手將劉敏兒推給徐牢頭,讓他幫忙安置下劉小姐。


    那徐牢頭許是被石水鳳的迷藥給弄狠了,張嘴就指了指縣衙牢房的門口,“請問,劉小姐,您想去哪間休息?”


    劉敏兒:“。。。。。。”


    劉大人:“。。。。。。”


    李知州:“?”


    眾人還在詫異,蕭暮雲這便騎馬追了出來。


    李知州見狀,也立即叫虎賁營的護衛出去追,眾護衛皆不知要朝哪個方向追,李知州哪裏知道,他跳著腳罵這些護衛是廢物,不覺想起曹鬆德那個廢物,就更覺得此次出行丟臉都丟到家了!


    張縣令在他耳邊道:“知州大人,不若讓眾護衛跟著暮雲,相互也有個照應。”


    李知州點頭,忙道:“你們都聽見沒?快跟著蕭捕頭!一切聽蕭捕頭的!


    眾護衛皆迴“是”,但心裏頭皆是不服,讓他們堂堂虎賁營帶刀護衛去聽區區一個縣衙捕頭的,這不是開玩笑麽?


    那些護衛走後。


    劉大人陰陽道:“啊呀!真沒想到啊!堂堂縣衙牢房裏頭,居然能讓個犯人跑出來,都聽聞張縣令是大清官,是百姓稱讚的好官!現在看來果然不假!那犯人不用砍頭,直接自己就在這‘無罪釋放’了!張大人還真是寬政待民啊!”


    張縣令正色道:“劉大人,此事還需做過調查才好下結論,李胡一乃大案之要犯,張敬怎敢私放?!”


    李知州嗬嗬冷笑:“劉大人的意思是,那犯人是張縣令自己放的?他這麽折騰玩得挺刺激呀?犯人不見了,難道不是他責任最大?!劉大人,查案斷案的事情,你不懂!就別在這裏亂摻和了!快點帶令嬡迴府才是正事!”


    聽李知州說話,市舶使劉大人心雖不服氣,但也隻能忍了,誰叫自己的官帽子沒人家大呢!


    “知州大人,下官哪裏是那個意思?就是感覺這事出蹊蹺。”


    李知州緩了語氣,“那倒是,那你也得給人家時間去查嘛!劉老弟,你倒也是,大半夜跑來,本官看你也行為蹊蹺。”


    劉大人順台階往下走,笑道:“大人,下官還不是聽說您來這,故來探望,隻是下官近來事務繁多,處理了大半年才趕來。”又意味頗深地看了看張縣令:“本官這時候能來,估計張縣令也沒預料到吧。”


    “劉大人著實很喜歡給下官驚喜。”張大人笑了笑,捋了捋胡須好心提醒道:“兩位大人,下官覺得劉大人今嬡病情不可拖延,還請劉大人快些帶迴醫治,下官可以介紹個不錯的郎中。”


    李知州唇邊的蝦須抖了抖,看了看唐仵作,難不成又是他?


    唐仵作吹著口哨,望著天,很明顯本人並無此意願。


    劉大人哼哼了一聲,眉頭舒展道:“那就勞煩張縣令請個郎中過來吧,還要麻煩老管家,準備兩間客房,本官的這個女兒命苦,幼年喪母,體弱多病,先天患有這心疾,犯了病就不能亂挪動。”


    張縣令嗬嗬笑道:“不麻煩,不麻煩,但求劉大人的千金病情好轉。”說著,轉身就跟安伯交待。


    很快就整理出兩間相對敞亮優雅的房間分給劉大人以及劉敏兒住,一會兒功夫,張縣令派出去的人又帶迴來郎中過來。


    都這個時間了,那郎中必是被衙役從熱乎被窩裏揪出來的,沒辦法,縣衙的活必須接。


    那郎中頂著睡意惺忪的腫眼泡,帶著滿臉恭敬過來給劉敏兒把脈。


    結果可想而知,劉敏兒根本就沒犯病。


    但礙於劉大人一個勁地反複地問他,用眼神唬嚇他一般,“你再給探探脈象,本官的女兒可是先天的毛病,脈象特別詭異,你若手段不夠,本官自己找個高明的郎中來。”


    李知州乜著黑豆眼睛,看著劉大人表演。


    郎中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鑒於過去的經驗,他立即改了口,正巧聞到劉敏兒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


    於是信口開河說,確實有病,因剛吃了酒水,又受了驚嚇,不過現在稍有些好轉,仍不能掉以輕心,需要吃藥和靜養幾日。


    張縣令向劉大人提議明日一早送劉小姐迴劉府,這縣衙裏人多,環境也不好,不適合給小姐養病。


    誰知,那劉敏兒想抓住劉大人的衣袖,狠勁搖頭,眼淚直流道:“爹!我不走!我與水鳳情同姐妹,她如今生死未卜,我豈能因為一點病,就舍她而去呢?她與我可是生死之交啊!爹!我不走!我一定要在這等到水鳳迴來!水鳳再不迴來,我就去找她!”


    劉大人歎道:“哎!本官這個女兒就是如此重情重義!既如此,也隻能再在張縣令這裏叨擾幾日了!”


    張縣令捋著胡須笑道:“劉小姐真乃至情至真之人啊!水鳳能有你這樣的姐妹,真是她的福氣!”


    伺候完劉大人這一對父女,李知州迴到房間,胖墩墩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邊喝邊朝張縣令指了指身邊的椅子。


    張縣令恭敬地行了個禮,李知州忙放下茶杯,皺眉喊話:“哎呀!坐!快坐!張大人,此處沒別人,隻本官與你二人,少用那些虛禮吧!”


    說著指了指茶壺,“快坐下,喝口水!我們二人是正經的執掌一方的朝廷命官,今兒個倒好,反倒伺候起來他一個管海貨的雜牌官嘍!你瞧瞧他那能耐樣兒,本官剛剛要是不吱聲,他還想把本官也懷疑進去,明著說你,暗地裏卻是不知道如何想呢!”


    李知州身寬體胖,說著許多話,很快又覺得口幹舌燥,渾身燥熱,又端起茶杯喝起來,邊喝還邊拿紙扇扇著風。


    他喝一口水,說一句話,扇一下風,蝦須子就在唇邊抖一下,非常有節奏。


    張縣令笑嗬嗬:“知州大人,莫要動真氣。想來,劉大人並非針對您。劉大人在蓮花縣這東海岸,他是有大誌向的人,多年居於從五品的位置上,心中難免不甘。”


    “呀!他有大誌向,憑什麽拉踩你呀!你瞧瞧,他今天那個樣子!大半夜地往縣衙裏帶著那麽多人闖進來,當這縣衙是他們家開的是吧?他這事做得真叫本官看不過去!張敬啊!張老弟!這可是你的地盤啊!你是朝廷任命的縣官,官職不大,可你是這一縣之主!他劉野是什麽路子?不過查查海關商船,弄弄關稅罷了。”


    張縣令擦汗:“知州大人一片真心對張敬,為張敬鳴不平,張敬感激不已。劉大人雖幾番為難過下官,但也未曾真地傷害於下官,咱們都是同朝為官,能像李知州您這般顧憐晚輩,體恤下級的,還是少數。張敬不敢妄想每位同僚都能如大人您這般心胸寬廣,富有正義感。隻一心維係個友善關係就夠了。張敬最關心的還是百姓的疾苦和冤屈,至於下官嘛,沒什麽苦和委屈。”


    李知州被張縣令又自然隨意地讚揚了一番,心裏正美著,又見張敬謹慎小心,恭敬低調的樣子,不禁感歎:“張大人呐!你能屈能伸,個性能忍,是個怪不得當年上官閣老會相中你做他的得意門生!你可不知道,本官當年可嫉妒了!嗬嗬!”


    張縣令笑著搖頭,“大人!俱往已~俱往已~不足掛齒!”


    “張敬,不是我說你,當初若沒那檔子事,現在你何必在這?”李知州輕輕放下茶杯,也停了扇扇子,身子從桌子湊過來,聲音小了許多,黑豆眼睛盯著張縣令不動:“除非,那些傳言是真的,你,是不是真是太子那邊的?”


    “李大人,‘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你我皆是聖上任用的朝廷命官,自然是替聖上皆有,為百姓謀福,何來哪邊的呀?當今聖上乃明主賢君,是你我萬幸,是萬民之福。太子敦厚善學,三皇子敏思巧辯,五皇子尊師仁愛,八皇子靈秀透徹。眾皇子皆是聖上的龍子,哪裏分得清哪個是聖上的‘左邊’、‘右邊’、‘外邊’、‘裏邊’呀?和誰走得近不都是在跟聖上的左膀右臂走得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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