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水鳳察覺不對,那些馬雙眼漲紅,鼻孔棘突不斷吞吐粗氣,這反應不像是單純受了驚嚇刺激的狀況,倒像是中了什麽毒,正在發作。


    可是,誰又會給突然到訪的李知州的護衛馬隊下瘋藥呢?


    石水鳳忽聞有幾聲烏鴉叫,抬頭瞧見遠處天空似乎有幾個小黑點,正越飛越遠。


    這時,於展源又跑來連射幾箭,那些被射中的馬嘶鳴了幾聲,歪七倒八地官轎前麵,身體仍在抖動。


    這時,李知州早已怕得屁滾尿流,他掀開車簾子,整張豆包臉被嚇得慘白慘白的,嗓子眼裏擠出來的尖利聲音抖出了顫音:“護衛~本官的護衛呢~護衛~”


    正說著先前跑開的一匹馬忽又調頭迴來,說時遲那時快,衝上來對著李知州的轎子就是一踹。幸而,那馬踢中的是轎子的後麵,倒沒傷到裏麵的李知州。


    隻不過,李知州是疏於體格管理的文官,胖墩墩的身材,幾乎是個球。轎子被發瘋的馬這麽使勁一踢,他就最快地移動方式,從轎子裏軲轆了出來。


    馬在後麵踢,李知州在前麵滾,連頭上的官帽都滾了下來。


    “哎呦!我的官帽!官帽!”他連滾帶爬地追著那官帽,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踢踏踢踏”急促的馬蹄聲,連同馬奔跑過來的粗重喘息聲。


    這馬追到李知州跟前,突然停住,正當他剛要鬆口氣的時候,這馬突然右前蹄在地上來迴蹭。李知州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眼看著那馬蹄子就要踹到自己臉上,一個灰突突的身影整個撲過來,擋在了前麵。隨後,就聽見了那馬蹄踢過來發出的猛烈撞擊聲。


    李知州隻覺得身前的人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叫,同時,他一張嘴噴出一股濕熱的液體濺了李知州一臉。


    李知州抹了抹臉,再看手上的鮮紅,“是,是血~護衛!護衛!快來救本官!”


    曹鬆德吐了一口血,眼前發灰,身子一軟就重重地朝著李知州壓了過去,卻在接觸的一瞬,被李知州嫌惡地一把推到旁邊的土地上。


    那曹鬆德本就生得臉色泛白,雖眼神總是顯得刁鑽又陰鷙,不過看上去,卻更像是小時候生過重病,有過不足之症。所以,兩眼總故意裝得陰狠,來掩藏本來就虛弱的內力。


    石水鳳看得心寒,沒想到剛被人家以身相救,就一把推開。


    李知州居然就是這般對待曹鬆德這個表外甥的!


    怪不得曹鬆德眼裏有怨恨,可他剛剛為何還要替李知州擋下那一下呢?石水鳳實在想不通。


    隻是,李知州這一操作,那些護衛就更沒人敢上前了。而那馬見了發抖的李知州,好像感受了什麽鼓動,就更加地亢奮,鼻孔裏不斷噗噗地噴著粗氣,雙眼泛著血紅色,奇異的光。


    石水鳳見狀也顧不得多想,若這個胖知州在蓮花縣地界上有個三長兩短,張縣令定然會有麻煩。


    石水鳳掄起繩子,一甩勾住了馬背上的馬鞍,用力拉住那馬,不讓馬繼續往前動一步。


    “大人快閃開!”石水鳳大聲叫道,用力與那馬進行著角力,整個人都被馬猛勁拖著,雙腳的鞋子在與土地摩擦中發出吱吱沙沙的聲響,她感覺自己的兩條胳膊發酸,雙手手心的皮已經被繩子磨掉了一大塊,整個手心的血肉與繩子都黏結在一起,火辣辣地疼。


    李知州愣了一下,隨後還不忘撿起地上的官帽,逃似地跑開,邊跑還邊叫嚷著下指令:“你們快把那發瘋的馬拿下!拿下!”


    李知州嚇得渾身發著抖,兩腿打著標兒,汗浸透了身上的五品官服,汗珠子把額角的頭發都黏在一起,露出了可惡的中年斑禿,他趕緊把掛著塵土的官帽拍了拍,扣在頭上,又使勁地往下拉了拉。


    他是非常想離開,可是看了看那些躲在店鋪門口的那些好奇百姓的目光,又看看那些從街邊房屋窗子裏探出的人頭。


    為了挽尊,李知州硬著頭皮沒走遠,隻命令幾個護衛把他擋在後麵。


    此時,於展源已趁機走到馬的另一側猛然拉住那韁繩,誰知,那馬變得更加躁動,拚命擺動著頭頸,它前蹄騰起,將他甩來甩去。


    張挺一聲吼:“我老張來也!”


    石水鳳見那地上還趴著個曹鬆德,就大聲叫道:“張大哥,你快把那個白臉吐血的給拉走!”


    白臉吐血的曹鬆德此時隻剩下半條命,還對張挺呲牙。


    “張挺?!怎麽是你?一定是你害我!你記恨我?!對不對?!”


    張挺沒空跟他廢話,把他拎起來,扔給躲在一邊的護衛。忙迴身,抽出腰間的捕快刀,幾步跑過去,“水鳳妹子,你鬆手,這裏交給我!”


    石水鳳剛要鬆手,抬眼見到於展源已被那發瘋的馬甩飛到一旁,剛巧撞到旁邊米鋪門口的米袋子上,彈了一下,他在地上敏捷翻了個跟頭,又半跪在地上,摸出羽箭對著那馬又是幾箭,那馬腹部、前腿都中了箭,力量變小很多,卻仍執念地朝李知州的方向奔去。


    石水鳳拉著那繩索,隻得放手一搏,將繩索一斷纏在一隻胳膊上,另一隻手從隨身的小包中摸出幾根長針,用手指夾著,她剛將那針刺進馬腹裏,那馬因吃痛稍稍地扭頭擺尾了幾下,石水鳳想著隻待一會兒藥力發作,便能收拾了這馬。


    誰知,這邊張挺卻突然從半路殺過來,對著那馬屁股就是一刀,石水鳳嘴巴裏喊著“不要”,卻已經晚了。


    那馬受這一刀,被突然襲來的劇烈痛感刺激得收縮了身體,伴著一聲哀鳴,那馬隨後又拱起後背。


    石水鳳一隻胳膊上的繩索還沒鬆開,就這麽被狠力一扯,順著那馬甩動的方向,她的身子就被直接甩了上去。


    “哢嚓”石水鳳明顯聽見這一聲,隨後感覺自己的這條胳膊因為身體上衝被強力地扯開,仿佛斷了一般,失去了知覺。


    張挺大吼了一聲“妹子!”,抬腿一躍,揚起刀鋒將纏著石水鳳胳膊的繩索從馬鞍上割斷。而當那繩索被割斷的瞬間,石水鳳整個人都順勢地掉落下來,直直地將要墜落地。


    張挺收了刀,剛要去接住,於展源也心驚地疾步衝過來。


    一陣清風襲過,身形騰轉,一個熟悉的味道縈繞鼻息,一個熟悉的聲音低聲在耳畔。


    “水鳳,你受傷了。”蕭暮雲詢問的眼神裏閃過自責。


    石水鳳剛以為自己很可能會被那馬蹄給踩成“缺胳膊少腿”的殘疾,此刻看見蕭暮雲的臉,頓時有幾分心安。不過很快又壓下那種不該有的期許,反問自己,他自責個啥?


    此時,蕭暮雲已經將水鳳攬在懷裏,二人前後坐於馬上,他單手勒住韁繩,雙腿夾緊馬腹部,那馬也受了限製,盡管有力動彈,卻也不像剛才那般猛烈剛勁。


    見張挺提刀上來,“他奶奶的!我要殺了這馬!”被於展源拉住,“張大哥!不可!剛你已刺過一刀,這馬受不得再刺激。否則,蕭捕頭和水鳳妹都可能被它甩下來。”


    蕭暮雲卻毫不在意這些,他看向石水鳳受傷的胳膊,“胳膊動不了了?”


    石水鳳好像出去玩耍受傷了,被家長撿迴來的孩子一般,幾分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小聲道:“好像折了一樣。”


    這幾天兩人一直莫名其妙地疏離感,難得見她對自己,如此嬌柔聽話的樣子,蕭暮雲心頭忍不住一軟,安慰道:“是脫臼了。”又心疼地看了看她手心:“這也傷了?皮都掉了?”


    “這都是小傷。”石水鳳皺了下嘴角。


    蕭暮雲歎著氣,無奈道:“下次配個皮手套,要麽正經學個武藝,別總耍這些沒套路的野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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