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擰起了眉毛,有些心煩,“這大晚上的,也不提前遞張拜帖就登門拜訪,張敬不是最懂規矩的嗎?”


    吳管家連忙走到劉大人身後,附耳低語道:“大人,您忘了,昨晚上,縣衙的捕快來送過一張拜帖,當時您正在陪貴人釣魚,才未及時看呐!”


    話雖如此,但本該休息的晚上,還要跟張敬那頭倔驢見麵,劉大人實在拿不出什麽好心情。


    劉大人極不情願地對門外的家丁說了一句,“有請。”


    石水鳳一聽說是張縣令來了,就好像遇見了“及時雨”。她心裏揣測,剛剛這裏有命案發生,張縣令帶著人就來了,很顯然是摸著線索過來的。


    不大一會兒功夫,就有家丁引著張縣令一行人走了進來。石水鳳一眼就看見了蕭暮雲,還有跟在他身後的石老爹,瞬間瞪大了眼睛。


    爹,怎麽來了?誰給他報的信兒?是風二娘嗎?


    張縣令雖是一縣父母官,但官位在劉大人之下。


    “下官,拜見劉大人。”


    劉大人一拍腦門,“哎呀!張大人快快請起!這都是本官的疏忽!今天一大早,本官有事出了門,忙了大半天,這才迴來,竟忘記了拜帖一事。”


    說著,他又指著身邊的吳管家,“都是本官這管家,整日事情多,他年紀又大了,記性不太好,把張大人那拜帖壓在這一堆公文下麵了,本官才給忘得沒影了。”又開始揉自己的太陽穴,愁容滿麵地說:“都是今日那些海邦商人的貨船鬧的。本官啊,忙得快把腿跑斷了!”


    說著又看向吳管家:“快給張大人上座,看茶!”


    張縣令顯然不想再繼續欣賞他聲情並茂的“表演”,拱手恭敬道:“謝大人,實不相瞞,下官趁夜來此,是為查案。下官的下屬追蹤一命案嫌犯,排查了一路便跟此地。下官知是劉大人的府邸,這個時間前來自覺失禮。隻是那嫌犯精神恍惚,隨時可能傷及這府中人員。”


    說著,仿佛無意地看向跪在一邊,偷看演技的石水鳳。“敢問大人,府中可有何發現?”


    劉大人看了一眼張縣令,忽然激動起來:“那疑犯現已被府內家丁押在柴房裏。這嫌犯先是殺了小女的丫鬟,後又在後院裏追殺小女,若不是本官趕到的及時,恐小女也已成那刀下怨魂!”


    劉大人說著情緒上來,拍了拍桌麵,“張大人啊,這樣重要的嫌犯怎麽能讓她輕易跑了呢?貴衙這辦事效率是否有些不太盡人意?素聞,百姓稱讚張縣令為官清明,是蓮花縣百姓之福音,怎麽會在這個小案子上辦事不力?下次可要多留心啊!這次有本官的家丁幫忙,可若是那下次呢?”


    石水鳳一聽,這啥話?這是在懷疑張縣令故意放走嫌犯?還順手潑了捕快們辦事不力一盆髒水。


    這劉大人是不是有點閑的?


    張縣令平靜道:“大人有所不知,此嫌犯在外殺人後,偷偷逃竄到月老廟會,今日是廟會第一天,現場百姓眾多,還有各地鄉紳、名士、富商,此種情況,通常是很難排查到蹤跡的,多虧下官的捕頭找到了一點痕跡,順著路線圖推演,這才發現,嫌犯是偷偷上了大人家的馬車,一路跟來到這別苑之內。下官聽聞,近日大人有貴客招待,幸而那嫌犯上的不是那貴客的馬車,不然此刻,下官也為大人捏著把汗。”


    是啊,你自家的馬車沒檢查明白,讓嫌犯跟來這裏,還賴、誣陷別人放走嫌犯來此殺人?


    劉大人臉色越來越不好,他知道“倔驢張”正在發功,可又拿不出什麽可以挑刺的地方。


    張縣令接著說:“那嫌犯自殺人到逃竄不過半日時間,就已經找到了行蹤,下官及各捕快確實已盡心偵查。還請劉大人體諒查案的不易。”


    石水鳳不得不佩服張縣令的穩定內核,劉大人你想激我,我不接招,隨後還跟你說道說道,什麽是查案。


    專業的事,還得專業的人去幹。


    不懂的人,少在那瞎逼逼。


    劉大人尷尬地咳嗽了一下。“既是好不容易查到本官這裏,那就快快看看那嫌犯是不是你要找的,別弄錯,迴頭來找本官要殺人犯。”


    張縣令畢恭畢敬道:“多謝大人。”


    劉大人揚了下眉頭:“吳管家把人帶過來吧。”吳管家答了一聲是。


    等待期間,張縣令又看了一眼石水鳳,石水鳳苦笑著看了張縣令一眼。


    張縣令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須,又看了一眼石老爹和蕭暮雲。


    不一會兒,吳管家迴來了,他身後跟著兩個家丁拖著一人走了進來,這人的頭發剛剛已經被幾個婆子折騰得全都散開,這樣子活像個女鬼。


    張縣令叫蕭暮雲過去查看,蕭暮雲得令:“是,大人。”


    蕭暮雲掀開女人的長發,仔細看了又看,雖那張臉被婆子揍得鼻青臉腫,但還是看得出正是他們要找的人。


    石水鳳忽然覺得這人怎麽看著有些眼熟,又說不出在哪裏見過。


    蕭暮雲轉身跟張縣令匯報:“迴大人,此女正是在‘晚香樓’捅傷詩詩姑娘的婢女翠縷。”


    石水鳳驚了一下,哦!翠縷?!怪不得覺得眼熟呢!可是,翠縷把詩詩捅傷了又是怎麽迴事?


    張縣令笑道:“多謝大人,協助下官捉住這嫌犯。”


    劉大人又擺起譜來:“張大人,這都多虧本官的家丁,幾下子製服了這瘋女子。”言外之意,我的家丁就是比你的捕快強!


    石水鳳突然發出聲音:“劉大人,您忘了?這嫌犯是民女和幾位嬤嬤一同製服的,這幾位家丁大哥不過是現場撿了個漏!”


    石水鳳此言一出,劉大人的臉色變得更為難看,道:“對!是你,本官沒忘了你的功勞!但家丁也出手了。”


    張縣令嗬嗬捋著胡須:“大人,真是有福之人,居然能有這樣能幹又大膽的婢女!”


    石水鳳笑道:“縣令大人,您不認得民女啦!民女是石水鳳呀!”


    張縣令恍然大悟般指著石水鳳,又望向石老爹:“石塘主,這不是你家三閨女嗎?”


    石老爹立即瞪大了眼睛:“呀!你不是陪著你二姐參加月老廟會嗎?怎會到了這裏?”


    石水鳳撓撓頭,“此事說來話長。”蕭暮雲看著她灰頭土臉的樣子,就猜到她肯定又經曆不少雞飛狗跳的事,心中暗自歎氣。


    “小髒貓”卻沒事人兒似地衝著他吐了吐舌頭。


    石老爹忙問:“敢問劉大人,小女可犯了什麽錯事?為何跪在這裏?”


    這一問,劉大人心裏的氣更被拱了起來,“在廟會上,本官不知風二娘怎麽派她來幫忙,不過令愛確實伶俐,貴人喜歡她在旁伺候,本官還特地叫人安排好房間給她住,誰知道,她竟一把火將屋子給點著了。”


    “大人!您果真要民女賠償嗎?那屋子裏的物件果真價值連城?”石水鳳瞪大眼睛望著劉大人。


    劉大人:。。。。。。


    劉大人沒傻到自爆房間裏的東西有多貴重,是他在職時吃了多少迴扣。隻能敷衍道:“本官大度,自然不忍心叫你賠償。”


    石老爹看出了什麽,忙道:“大人肚裏能乘船,是小女做事魯莽,雖屋子裏的物品您不需要賠償,但房屋總要重新修繕,不如這修繕費用,由草民出。”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大人,大小姐睡不著,想找小閨女陪她說話。”


    隨後,門就被推開了。


    陳嬤嬤剛走進來,目光就落在了依然跪在地上的石水鳳身上。她上前二話不說扶起石水鳳就要往外走。


    她這一舉動搞得滿屋子人都尤為意外。正是搞哪出?


    石水鳳也是意外,這陳嬤嬤在劉大人麵前就這麽隨便的嗎?


    石老爹也愣了,看陳嬤嬤那陰沉臉色就好像接下來要給石水鳳動私刑。


    他救女心切,急忙看向劉大人再問:“大人,您說,草民的女兒需要賠償您多少銀兩?”


    陳嬤嬤突然轉過身:“賠什麽錢?”


    石老爹忙道:“啊,嬤嬤,小女不小心點燃了府裏的房子。”


    陳嬤嬤看石老爹的眼就差把“好沒見識”這幾個字掛臉上了。


    起個火算什麽事兒?!


    陳嬤嬤挺直了腰杆望向劉大人:“老爺,那房間裏淨是些老舊家具,本來就特別容易起火。前些日子,老奴跟您說過的,您全當了耳旁風。如今險些鬧出人命,若不是小閨女命大,恐怕還救不了咱們大小姐。老奴看這事就算了吧。不過一間舊屋子,幾件破家具。哪有人命大!老爺您從來都不看重這些!可別嚇唬小閨女了,咱家大小姐還等著她睡覺呢!”


    輕飄的幾句話,老婆子說得特別硬氣,自己也感覺特別在理。


    隻是,她這一帶著石水鳳就往外走,隻丟給劉大人一個大背影,也不管他接不接得住。


    偏偏她這個奶媽婆子在劉家這輩子並不是白待的,有時候說話,劉大人是必須要聽上幾句的。官威都要收一收。


    劉大人無可奈何地哼哼了一聲,愣是沒說話。


    石老爹見劉大人管不了,就走到石水鳳麵前,“水鳳,劉大人的千金嬌貴,你一個粗野丫頭豈能伺候得了,還是跟爹迴家吧。”


    石水鳳知道老爹不放心自己,勸道:“爹,我先不迴去了,我這邊還有事。”


    陳嬤嬤這邊卻異常鄭重地對老爹說道:“請您放心,我們家大小姐和你家姑娘特別投緣,你家姑娘在這裏不會有半分閃失。我們劉大人是朝廷官員,你家姑娘在這裏,老婆子也會照顧她的。”


    石老爹看這情形,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他給石水鳳使了個眼色,石水鳳搖搖頭,叫他不要擔心。


    “爹,劉小姐剛受了驚嚇,我不放心她。”


    這時,張縣令也起身與劉大人告辭,“下官已叨擾多時,如今嫌犯已拿到,下官還要迴去辦案,這就告辭了。”


    劉大人點點頭,“夜已深,張大人既然還有公務要處理,本官就不留了。”他再不情願也總得裝裝樣子,將人從書房送到花園。


    兩位大人在前,後麵一行人走在後麵,最後麵是兩名捕快押著神誌不清的婢女翠縷。


    眾人行至至花園時,遠遠地就望見長廊那頭踱步過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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