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牧看宋岱在訴說這些時,臉上無奈又決然的表情。


    仿佛明白了,為何當時他來長安城參加科舉考試時,師父的擔憂。


    風雲際會,變幻莫測,實屬不適合他這性子。


    “世子放心,若真有那一日,韓某定當護世子妃周全。”


    “今日所言,還望韓公子保密,止於此。”


    韓牧點點頭,應下。


    “藜兒在這院中,勞煩韓公子再幫她診一下。”


    “世子領路。”韓牧笑著說道。


    二人到觀溪院時,鄭藜在麥冬的攙扶下,剛從東側的廂房出來。


    看宋岱和韓牧一同前來,她微微頷首。


    “韓公子。”


    韓牧也微微頷首,迴應道:“世子妃。”


    宋岱看了看東廂房中堆放的那些床和榻,想著她還是看到了。


    “這幾日天氣涼,世子妃身子弱,還是少出來的好。”韓牧適時提醒。


    鄭藜輕輕瞥了一眼房中堆放的那些雜物,眼角餘光看向了宋岱,卻終究沒有說一句話。


    上台階時,鄭藜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倒。


    跟在身後的宋岱,慌忙伸出手去。


    這時,麥冬恰好將自家小姐扶住。


    宋岱慌忙將手縮了迴去。


    一旁的韓牧,看到這一切,無奈的搖搖頭。


    韓牧為鄭藜診完脈後,又依次詢問了她的睡眠和飲食。


    鄭藜淡淡的說道:“都好!”


    韓牧點點頭:“你這身子本身就弱,除了我開的湯藥,營養的膳食要多用。”


    “不過,也不可補過了,這幾日天幹,若是太過陽盛,對身子也不好。”這話,是韓牧童麥冬說的。


    麥冬一一記下。


    “還有就是,這幾日盡量不下床,安安心心養著。”


    “休息好,對身子恢複也是極有幫助。”


    鄭藜點點頭,沒多說什麽。


    倒是一旁的麥冬忍不住了:“韓公子,我家小姐這幾日睡的都不是太好。”


    “昨夜,更是輾轉反側都沒怎麽睡著,直到天亮時,才小憩了片刻。”


    宋岱聽完,有些憂心的看向麵前的鄭藜。


    先前,她是最愛賴床睡懶覺的,常常叫好幾次都起不來。


    如今,這……


    韓牧抬眸看向鄭藜,緩緩說道:“世子妃,心中不要藏事,若覺得難受,也可哭出來。”


    “沒有,不過是白日裏睡多了。”鄭藜連忙否認。


    宋岱看著這樣的鄭藜,心裏揪的難受。


    不哭不鬧,也不言不笑。


    他有些擔心,擔心她身子好了,心裏再落下病來。


    “先前府裏造謠生事的老嬤嬤,祖母今日都罰了他們,將他們趕了出去。”宋岱適時開口。


    鄭藜點點頭,未接話茬。


    宋岱繼續說道:“這一切都是龐嬤嬤唆使,父親已經將她送到柴房。”


    “還有李氏,她給你和韓公子下藥之事,也被揭發,眼下在祠堂跪著。”


    鄭藜依舊沉默不語。


    她對這些並不關心,心裏空了一大塊。


    或許,新的生活和環境才能慢慢將這裏填滿。


    一時間,屋內安靜異常。


    還是韓牧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在湯藥中加一些安神的藥,晚上服下,興許睡得能好些。”


    麥冬連連道謝。


    韓牧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如煙那日說,你在西市書局的書都售空了,老板想著你若有空,商議一下增印的事。”


    “我都看到了,被觀易搬往了露華軒。”


    說完,她突然淚眼婆娑的看向宋岱:“世子爺,麻煩你不要做些讓人心生誤會的事情,好嗎?”


    察覺到眼淚還是在不爭氣的掉,她扶著桌角站了起來,往臥房走去。


    “我累了,想休息。”


    鄭藜用衾被蒙著頭,淚水無聲的落下。


    觀易抱著紙包迴來時,鄭藜恰巧從九霄閣那邊過來。


    西市書局的紙包最有特點,鄭藜一眼便認了出來。


    想著若是宋岱買的書,自是會讓在九霄閣或書房當中,放在這露華軒?


    轉念一想,便想到了緣由。


    當時,雖然有些生氣,氣宋岱的自作主張。


    可心裏還是暖暖的,她知道宋岱是怕自己難過,所以才命人將那些書全都買了迴來。


    鄭藜越想越覺得委屈,眼淚更加洶湧了。


    昨夜睡不著,她翻來覆去的想跟宋岱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


    若說都是虛情假意,那他未免也演的太好了些。


    鄭藜是不信的,宋岱一定是真心愛過她的。


    可愛過,又有什麽用呢?他不是照樣被春宵閣的花魁吸引,要將她納入府中嗎?


    鄭藜就這樣反反複複的被這些情緒折磨。


    直到方才麥冬同她說,東廂房裏放了各種床和榻。


    她親眼看到那些的時候,心中再次泛了漣漪……


    她不喜歡自己的心緒被宋岱牽著走的情況。


    可她在感情上,偏偏又是一個被動的人。


    想到這些,她哭的更傷心了些。


    這麽多年,她一直告誡自己,不做愛情中的傀儡,要隨時能抽離。


    到頭來,竟輸的徹徹底底。


    即使那人傷了自己,她還是無法瀟灑的抽離。


    宋岱靜靜的站在門外,看著眼前的一幕,紅了眼眶,卻不敢挪動腳步。


    手指緊緊攥著,鬆了又緊,卻不敢有任何逾越。


    他害怕前功盡棄!


    直到等被子裏的抽泣聲變弱,宋岱才邁了步子從觀溪院離開。


    今日陰沉,天空飄起了雪花。


    宋岱忽然想起,大雪那日,兩人在望月台後花園的嬉鬧。


    當時她還笑著說:“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不過一月有餘,已經物是人非。


    守衛來報:“一切進展順利。”


    “文凡呢?”宋岱有些訝異的詢問。


    “文公子受了重傷,如今在別苑養傷。”


    宋岱點點頭,仿佛這個消息的帶來,才能安慰他對鄭藜的愧疚之意。


    “這些時日,你們留在別苑,好生養著,不可拋頭露麵。“


    守衛應下後,匆匆離開。


    迴到望月台時,收容坊傳來消息。


    顧老伯和長榮帶著幾個孩子,已經安全出了城門。


    護送的守衛,也不遠不近的跟著,會一直送到景寧山莊,安頓下來。


    宋岱沉默著點點頭。


    “世子,這是年齡最小的姑娘,讓我轉交給世子的。”


    “她說世子妃會喜歡。”


    宋岱接過那個虎頭帽,衝守衛說道:“出去吧!”


    這虎頭帽,是迎春剛到收容坊時,宋岱和鄭藜一起幫她買的。


    迎春一直舍不得戴,還說:“將來等世子妃姐姐生了小娃娃,將這虎頭帽贈給小娃娃。”


    宋岱靠在扶手椅上,黑暗中,一行清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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