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華軒內。


    鄭藜心神不寧的坐在茶桌旁。


    “怎麽就突然迴來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瓦剌態度強硬,絕不放人嗎?”


    “眼下怎麽辦?”鄭藜有點兒拿不定主意。


    這宋岱一迴來,自己自然就不是如今的樣子。


    至少,要擔著他正妻的身份。


    侯府裏的世子妃都要做什麽?


    對長輩恭順有禮,她可以。


    對下人訓導有方,她沒把握。


    對郎君言聽計從,她不行。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誰都別做夢!


    那些侯門大院裏的妻子,哪個不得以夫為天,恪守婦道,相夫教子?


    “我可不成!”鄭藜說著,然後搖搖頭,直接否定了自己。


    那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要麽和離?”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個想法。


    “不成,迴鄭府的日子定是難過。”


    “出門謀生?”鄭藜冒出了個一勞永逸的想法。


    “可是眼睛又看不見,總不能坐吃山空吧?”她快速的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裸辭“這種事兒,不是她這種風雨飄搖的小孩能做的!


    “不成,不成!”她馬上否定了這些衝動的想法。


    “要麽湊合過?”


    “那更不成,這高牆大院的,萬一宋岱往後再納幾房小妾?後宅內鬥,再把她給鬥死!”


    “不行,絕對不行,得賺錢,得過得自在一點兒,然後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


    麥冬進門的時候,正好聽到自家小姐嘴裏嘟嘟囔囔的說著什麽。


    “小姐,嚐嚐,長榮剛拿迴來的草莓,葡萄,還有哈密瓜!”麥冬將洗幹淨的水果,放在了桌子上。


    而後拿了一個小姐最喜歡的草莓,放到鄭藜手上。


    鄭藜咬了一口:“嗯,真甜!”


    麥冬看著自家小姐這好心情,感歎:“小姐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世子爺終於要迴來了!”


    鄭藜一聽,頓時覺得手裏的草莓不甜了。


    她拿起手邊的茶碗,喝了一口涼茶。


    麥冬並未注意到小姐的神色變化,繼續說道:“想來,世子爺能迴來,也有小姐的功勞!”


    鄭藜不以為意的問了一句:“為什麽?”


    “給瓦剌行的‘便利’當中,小姐可是悉數將嫁妝拿了出來啊!”


    “什麽?”鄭藜一聽,手中茶碗‘咣當’落地。


    “小姐,怎麽了?”麥冬慌忙過來,看她有沒有受傷。


    “麥冬,你剛才說什麽?”鄭藜難以置信的問道。


    這消息,猶如冬日裏的悶雷,太過意外又震驚。


    “世子爺要迴來了啊?”麥冬重複道。


    “不是,後一句!”鄭藜真的希望是剛才耳朵不好使,給聽岔了。


    “小姐將自己的嫁妝,悉數送了出去。”


    “送給誰了?”鄭藜似乎還有一絲期待。


    若還在府中,她還是有機會拿迴來的。


    “聽說是送到了瓦剌,以期待世子爺早些歸來。”


    這事兒,老夫人曾囑咐過:“不許說與外頭。”


    府內知曉此事的人自是不多,清楚這件事的人也都緘默不言。


    鄭藜聞言,整個人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


    而後又氣憤的抬起右手,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幾下,震的桌子上茶碗中的水蕩漾了出來。


    鬧了片刻後,又似有期望的問道:“送了多少?”


    “西市的十家鋪子,南郊的五十畝田,還有幾十妝奩的嫁妝,裏麵有布匹,金銀這些……”


    這裏嫁妝,多數是祖母自己攢了一輩子的,還有一些是父親鄭鐸拿出來的。


    “都送出去了?”鄭藜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問道。


    雖然眼前依舊一片漆黑,可此時,她好像能看到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


    “小姐喜歡的一些衣裳和珠寶這些,老夫人倒是替你留下了!”


    “啊!”鄭藜大喊了一聲。


    而後,用手輕輕的撫著自己的胸脯,心中默念:“鄭藜,不生氣,不許生氣!”


    “反正這也是旁人送的,不是自己辛辛苦苦打工賺的!”


    “不生氣,不許生氣!”


    “啊!”又是一聲哀嚎:“這可是祖母一輩子的心血啊!”


    麥冬嚇的手足無措:“小姐,你怎麽了?”


    “要不要傳府醫啊?”麥冬看小姐這樣兒,嚇的小手兒哆哆嗦嗦,不敢靠近。


    “麥冬,你去院裏給我搭根繩兒吧!”鄭藜抬起難過的麵龐,有氣無力的同麥冬說道。


    “小姐要做什麽?”麥冬哆哆嗦嗦的靠近鄭藜,企圖安撫她當下的情緒。


    “我想吊(和諧)死我自己啊!”鄭藜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麥冬不知小姐為何突然這般,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著說:“小姐,麥冬如果哪兒做的不好,你責罰我便是。”


    “萬不可再有這樣的想法!”


    世子爺離開大半年的時候,有一次麥冬出了趟門,迴來的時候,恰巧看到鄭藜往房梁上掛繩子。


    還好迴來的及時,她一下子撲了過去,方才將小姐救下。


    後來的一段時間,她跟長榮總會輪流看著小姐。


    “小姐,你不要丟下麥冬一個人!”麥冬跪著行到她腳邊,用手扒拉著她的手哀求。


    “小姐,是麥冬不好,麥冬沒照顧好小姐……”


    “麥冬胡言亂語……”


    聽著麥冬淒慘的哭聲,鄭藜一把將她攬在懷裏,不知該如何告訴她實情。


    鄭藜歎了口氣:“麥冬,不是你的錯,我在責備我自己!”


    主仆二人抱頭痛哭。


    等哭夠了,鄭藜才想起那天,夫人李氏刁難的事兒。


    她慌忙擦幹眼淚,不知道這府中有多少眼睛盯著這露華軒,她要忍一忍。


    鄭藜伸手拭去臉上那愛財的淚水,哽咽著說道:“麥冬,我想去院裏透透氣!”


    “成,小姐,我讓長榮給你做秋千呢,待會兒日頭不曬的時候,我們出去,好不好?”


    “好!”


    ~


    鄭藜在秋千上坐了一晚上,不吃不喝,垂頭喪氣。


    一會兒抬頭,一會兒又低頭,唉聲歎氣不斷。


    問她怎麽了,也不迴答。


    嘴裏隻喃喃著:“戀愛腦啊,戀愛腦!”


    不遠處的麥冬長榮,看著小姐這樣,無計可施,隻能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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