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藜聽到這些謠言之時,未做反駁。


    而是簡單的收拾了行囊,從望月台搬了出來,住在了一旁的露華軒。


    是不是這樣就會好點兒?


    這樣,宋岱是不是就能平安歸來?


    侯爺宋瀾本就對這門親事不滿,如今這些流言蜚語傳來,他更是惱火。


    夫人李氏見自己夫君這般,便也狗仗人勢,時不時的給鄭藜穿小鞋。


    不過,好在有祖母秦氏護著,她也不大敢明目張膽。


    鄭藜麵上看來對這些全然無意,日日在這露華軒中,讀書,女工,抄經誦佛。


    可祖母秦氏知道,這孩子心裏淒苦,常常呆坐著流淚。


    不然,被’瓦剌‘囚禁的消息傳入鄭藜耳中之時,她怎麽突然失明?


    這孩子啊,用情至深!


    性格使然,又不是個能說出口的人。


    秦氏隻盼,孫兒迴來後,能補償於她,二人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


    “小姐,擦擦臉吧!”侍女麥冬端了一盆剛打的井水來。


    麥冬自小便跟在鄭藜身邊,沒外人的時候,還是習慣喚她‘小姐’。


    小姐這門婚事結的,她心裏都替小姐委屈。


    好好的一個清麗大小姐,如今落得如此憔悴。


    “麥冬,什麽時候了?”鄭藜摸索著,抓到了麥冬的胳膊。


    “差一刻,酉時。”麥冬看了看桌子上的沙漏。


    “小姐是不是餓了?”


    麥冬剛想起來,小姐說身子不適,午膳沒用就躺下了,醒來後又折騰到現在。


    “有點兒!”鄭藜的肚子,適時的‘咕咕’叫了兩聲。


    麥冬聽到這有趣的聲音,‘噗嗤’一聲笑了:“小姐想吃什麽?我讓咱們小廚房做。”


    天氣燥熱,其實沒什麽胃口,可她確實有些餓了。


    如果放在平時,她一定去樓下的朝鮮族阿姨開的店裏,要上一份冷麵,大快朵頤。


    可如今這情況……


    見小姐沉默不語,麥冬開口:“方才,祖母遣人送了荔枝過來,我將一部分冰在了井裏,另一部分給小姐做了荔枝清涼飲。”


    “小廚房裏還有長榮中午給小姐在臻品齋買的綠豆酥,先墊巴一點兒?”


    鄭藜瘋狂點頭:“這小丫頭,太懂她了,這幾樣兒她超愛!”


    “小姐等著,我這就去給你拿。”


    這都多少時日了,端來的膳食,大多數時候都會原封不動的再端走。


    今日,小姐終於有了胃口,麥冬心裏開心的不得了。


    方才看小姐慟哭的樣子,她擔心不已。


    如今看來,哭這一場還是有用的!


    鄭藜聽著麥冬歡快的腳步,嘴角微微揚起。


    可轉瞬,煩心事又湧上了心頭。


    接下來,她要怎麽辦?


    前所未有的恐懼湧上心頭。


    這種感覺,是她高中畢業,從家裏搬出來時有過一次。


    她沒有家了,有的隻有自己!


    如今的狀況,比那時還要糟糕。


    她穿越到了一個陌生的朝代,一切都是未知!


    鄭藜是在頭痛欲裂中醒來的,醒來後摸索著坐了起來。


    眼前漆黑一片,她以為是昨晚的酒太烈,才導致這樣。


    而後,使勁兒晃了晃腦袋,想清醒一些。


    “小姐,你醒了?”一道輕快的聲音傳到她耳朵中來。


    她心中一火,剛想迴罵:“你才小姐,你全家小姐。”


    這些年,獨自的漂泊,她依然養成了這樣。


    習慣豎起堅硬的刺,來保護自己柔軟的內裏。


    可未等她開口,方才的女聲又輕聲說道:“小姐,大夫今日開的藥剛熬好,是先喝藥,還是先吃長榮給您買的綠豆酥。”


    ‘嗡’的腦子炸裂似的又疼了一下。


    她使勁兒閉了閉眼睛,而後再次睜開,依舊什麽都看不見。


    “我……我這是在哪兒?”鄭藜慌亂的問道。


    一旁的麥冬,慌忙扶住快要閃下榻來的鄭藜,有些疑惑的迴答:“小姐,咱們在露華軒啊!”


    鄭藜依舊沒弄明白怎麽迴事兒。


    “那你是?”鄭藜尋著聲音的方向問道。


    “小姐,我是您的侍女,麥冬啊!”說著,小丫頭狐疑的將手心貼在了鄭藜的額頭上。


    猛的抽迴手來:“怎麽這麽燙?”


    酷夏高熱,甚是少見。


    “長榮!”她朝著軒窗方向喊道。


    窗外‘噠噠噠’的腳步聲響起,在門口處停了下來:“怎麽了?麥冬?”


    “快去請府醫,小姐高熱不退!”


    窗外的人應下後,便聽到了腳步踩在石板上的奔跑聲。


    鄭藜借機問道:“麥冬,我燒的有些糊塗,什麽都不記得了!”


    “小姐,你先躺下,待會兒府醫就來了。”


    “我去給您拿薄荷包來,先冰一下。”


    鄭藜伸手抓了一下,拽住麥冬的手:“別走,陪我說說話!”


    麥冬折了迴來。


    小姐脆弱的時候便是這樣,很是依賴親近的人。


    於是,在一言一語的交流中。


    鄭藜才搞清楚狀況。


    自己穿越了?


    據麥冬的描述:


    自己本是鄭家長女。


    父親名鄭鐸,官居四品。


    生母早亡,有一繼母和一對同父異母的妹妹和弟弟。


    她自幼在祖母孫氏膝下長大,甚是疼愛。


    可是,於父親和繼母來說,鄭藜在府中好比一個透明人的存在。


    一年前,她聽從祖母安排,嫁到了這永定侯府,成了世子妃。


    永定侯府,上有一祖母,永定侯隻有一正妻李氏。


    下有獨子宋岱和一十四歲獨女宋嬌。


    如今,宋岱被困瓦剌,永定侯和夫人李氏對自己頗有微詞。


    好麽,連穿越身世都這麽慘?


    鄭藜小時候,父母離異,跟著外婆生活。


    外婆去世後,才迴到母親身邊,母親和繼父育有一子,對自己也甚是冷漠。


    父親再婚,育有一女,連撫養費都不曾給過。


    所以,在兩個家庭當中,她自小便是被冷落的那個。


    不過,與旁的小朋友不同,她並沒有自閉。


    外婆告訴過她:越沉默越是被冷漠。


    她才不要做那個躲在角落裏的小孩兒。


    這種不被關愛的成長曆程,在成年後,她依然決然的搬了出來。


    自己賺錢,自己生活,再也不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賺夠了錢,那就躺平享受生活。


    感情嘛,就那樣兒……


    有,比沒有的還要痛苦的多!


    ……


    府醫來的時候,說她氣血上湧,瘀滯後造成的高熱。


    遂將銀針紮在了她的十指間,放血。


    許是太疼了,疼的她眼淚翻湧。


    疼的她滿是傷心遺憾。


    為什麽理想中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就一下子落入了另一番境地呢?


    因為,悲從中來,開始了無法抑製的情緒宣泄。


    自打外婆離開後,她再也沒有這樣鬧過。


    有人說她是小刺蝟,還有人說她是小金剛。


    她自己也不清楚,隻是希望自己活的灑脫,過的快樂。


    畢竟外婆臨終前說過:“以後,沒有外婆給你撐腰,你要自己好好活著!”


    想至動情處,連她都沒察覺,熱淚無聲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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