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江,這就是你對父親的態度?”


    宋柏目光越過陸清江,盯著被妻子抱在懷裏的杜微瀾,目光幽暗。


    “來曆不明之人,不知是什麽路數。玉娘,放開她。”


    “我說了,讓你滾!”陸母氣不打一處來,“到底是誰來曆不明?”


    陸清江趕緊將手裏的掃把遞過去,試圖用掃把和他娘交換杜微瀾。他已經顧不上思考太多,一心想著他娘打人的時候,莫要誤傷。


    “哎呦,來得不巧。”


    一顆腦袋從牆頭探出來,是個須發皆白的老頭,今日倒是和昨日不同,今日穿著道袍,帶著發冠,乍一看,倒有幾分仙風道骨模樣。


    說話間,他已經翻上牆頭。立刻有兩個人翻牆過來,伸手去接。


    “哎呦,一把老骨頭了,不頂用啊不頂用。”


    老道雙腳落地,推開兩個侍衛,笑眯眯環顧周遭,踱到陸銀子身旁,揉了揉陸銀子的腦袋。


    “昨日說要請吃飯,老道來赴約,吃什麽?老道什麽都吃。”他倒是厚臉皮,也是個妙人,穿什麽衣裳,就自稱什麽。


    陸母有些不好意思,歉意道:“家有些亂,唐突了。陸明,先帶爺爺去休息。”


    雖然不明白老人家為什麽要翻牆,但陸母態度還是好的,她極少遷怒於人。


    “不必不必,我就愛看熱鬧。”


    老道抱起陸銀子,自己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還不忘從懷裏掏出一把鬆子糖遞給陸明。


    “拿去吃。阿黎丫頭呢?我怎麽隻聽到聲音,沒見到人。”


    話音剛落,立刻有侍衛繞過花牆,將阿黎從樹上抱下來。


    小姑娘腳剛落地,就往老道那裏跑。


    “爺爺,那個人說是我爹。”阿黎躲在老道身後,偷眼看宋柏。


    “他看起來好兇,比二哥兇。”


    陸清江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知道這是誰嗎?就揭他的短?


    陸清江已經放棄掙紮,他們這一家子,就和案板上的肉一樣。宋柏一人,將他們全家推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險境地。原本,他以為自己掙出命來了。


    景國和南夷一向不和,宋柏作為南夷使者,又是他的父親……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宋柏皺眉盯著老道,厲聲道:“老人家,我們在談家事,不方便待客。”


    “家事?誰家的事?”老道笑嗬嗬,掏出芝麻糖遞阿黎。


    “說來老頭子聽聽,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阿黎噙著糖,從老道身後探出腦袋。一日時間,她已經和這老頭成了忘年交,相對於那個冷眼看人,死而複生的‘父親’,還是這個笑嗬嗬給糖吃的老頭讓她覺得親切。


    “我是南夷使者,朝廷座上賓。什麽事該管,什麽事不該管,你要自己掂量。”


    宋柏氣勢洶洶,以勢壓人。


    “果然來曆大,我真是好怕啊。”老道聳肩,丟給陸清江一顆糖。


    “這玩意兒是你爹?”


    陸清江手忙腳亂接住糖,不知要如何迴話,垂著頭道:“我爹死在南邊,屍骨無存。他是不是,我不知道。”


    宋柏品出不對,怒道:“陸清江,我是你爹!”


    “行了行了,死都死了,詐屍不吉利。”老道直搖頭,“死就死幹淨啊,還挺麻煩。”


    宋柏大怒:“你這老道不講理,我家的事和你什麽關係?我的事,就是國事,是你能管的?”


    話音剛落,那個將抱下來的侍衛抽刀,抵在了宋柏脖子上。


    “放肆!”


    “收起來,收起來,不要這麽兇啊。要懷柔,就算要打,也要用拳頭啊。舞刀弄劍的,多不好?大過年的,不吉利。”


    老道仍舊笑眯眯的。


    “論家事,我的確管不了太多。論國事,也的確輪不到我管。我啊,就是個無權無勢的老頭子罷了。老頭子我鬥膽勸一句,你啊,晚上走路小心點。”


    話音剛落陸母已經搶過那侍衛的刀,竟是要當場給宋柏一刀。


    宋柏狼狽躲避。


    “我丈夫是景朝一個普通獵戶,我丈夫死在戰場上,他死了,他早就死了!無論你是誰,都不能攀扯!”


    宋柏是被趕出去的。


    大門關上,陸母忽然失了力氣,跪坐在地上,捂住臉,肩膀顫抖。


    “娘,要不我去把人揍一頓?”陸清江從未見過他娘這樣,連忙上前。


    話音剛落,大腿就被擰了一下。


    “嘶——娘,你不能遷怒我的啊。”陸清江覺得自己很倒黴。


    陸母勉強收拾好心情,起身朝老道頷首:“讓您看笑話了。不如去隔壁姚杏家,他們那邊大抵收拾好了。”


    “都一樣,都一樣。這裏就好,我不挑食。小蠻過來,過來。”


    老道拉過杜微瀾,笑嗬嗬道:“昨日忘了說,這是我孫女。也是可憐,母親死得早。後來我兩個兒子爭家業,死了個兒子,又出了不少事,弄丟了這孩子。如今總算是找迴來了。”


    陸母一大早遇到這麽多事,腦子都亂成了漿糊,聞言愣了一下,旋即罵道:“我就知道陸鬆柏胡謅,死了就死了,陰魂不散的,還汙蔑我家小蠻來曆不明!”


    老道摸摸鼻子,發覺自己春秋筆法用得有些過了。


    “咱們進屋說!陸清江你去采買,陸明也去。”


    陸母一個頭兩個大,強撐著精神應酬。


    陸清江和陸明被推出去,阿黎見狀,也拉著杜微瀾往外衝。


    “娘我和嫂子也出去!”


    “哎,阿黎迴來,外頭人生地不熟,不要亂跑。”陸母急了。


    “無妨,我讓這兩個呆頭鵝跟著,他們打架厲害。”


    老道笑嗬嗬的,然後扯著嗓子喊:“姚慎,滾過來!”


    姚慎不知何時趴在牆頭,聞言立刻翻過來,一副賠笑模樣。


    “泡茶。”


    “好嘞,您說什麽就是什麽。”昨日知道這老頭是太上皇,姚慎昨晚都睡不踏實,今日再見,恨不得直接跪下磕兩個。


    這可是太上皇啊,活的太上皇啊!


    他也是見過太上皇的人了。


    ……


    陸清江出門,走了幾步,扭頭看拉著杜微瀾手的阿黎,眼皮一跳。


    “你拉你嫂子幹什麽?鬆手。”


    “我不拉嫂子,難道二哥拉嫂子?”阿黎不高興了,抱著杜微瀾的胳膊不撒手。


    陸清江直接把人揭下來,推到陸明那裏。


    “分頭行動,你們買點心瓜果。”說著,他掏出個錢袋子,也不看裏頭裝了多少,直接塞到阿黎手裏。


    瞥了眼那兩個侍衛,他道:“有勞二位,看著這兩個小的,不要讓他們亂跑。”


    說完,陸清江拉起杜微瀾大步往前走。


    “小蠻,你說我現在弄死陸鬆柏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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