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可看到了,那個公子哥欺負那老翁,可憐老翁這麽大年紀,還被人欺負。我還看到,那公子哥要拔匕首呢。”


    “對對對,我親眼看到的。”


    桂娘扛著糖葫蘆靶子,一邊給人群裏的小孩分糖葫蘆,一邊附和。


    “我看啊,這忠義侯府,就沒一個好東西!”


    “對,忠義侯府就沒有好東西。”


    “就這,還叫什麽忠義侯,也配?”


    “打,打啊!”


    眾口鑠金,一聲疊著一聲,說得多了,人多了,也就不怕了。忠義侯秦家平日裏在京城,稱不上欺男霸女,但也沒有什麽好名聲。


    一時間圍在周遭的人越來越多。


    就連三衙今日不上朝的官員都驚動了,急吼吼趕過來。領頭的幾個,看到坐在地上啃糖葫蘆的老頭,再看一旁被按著打的兩人,腦門的汗都下來了。


    “這二人在宮門前撒潑,帶走!”


    幾個小兵上前就要拉陸清江和姚慎,主官咳嗽一聲,他們心領神會,立刻把死狗模樣主仆二人拖出來帶走。


    主官見那主仆二人大張著嘴,還想說什麽,直接一人一腳踢暈。


    “都散了散了。這都快下朝了,你們堵在這裏幹什麽?本官自然秉公執法。”


    百姓見這當官的敢踹忠義侯家的公子,當即信了三分,紛紛散開。


    謝風雨都聞著味來收集彈劾證據,結果就趕上這一出。


    他臉色大變,拉住陸清江和姚慎,一人給了一腳。


    “幹什麽呢?這裏是打架的地方?”


    “謝大人,他們欺負老人。”陸清江苦著臉,指向地上坐著老頭。


    謝風雨順著他胳膊看過去,腿一軟,抓著陸清江的胳膊勉強站穩,小步挪過去,低眉順眼道:“您吃著呢。”


    謝風雨都快哭了。


    “恩,辣子少了,不好吃。行了,都散了,多大點事。誰拉我一把,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好,腿腳也不行了。”


    謝風雨伸手把人拉起,剛要說話,嘴裏就被塞了一隻小包子。


    “腿腳不行嘍,你扶我迴去。哎呦,人老了呦。”


    謝風雨興衝衝而來,扶著人敗興而歸,走路時都是晃的。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驚嚇。


    陸清江端起地上的醪糟喝了一口,納悶道:“謝大人今天好慫。”


    謝九匆匆過來,恰巧聽到這句話,聞言嘴角抽了抽。


    “兩位小將軍,快點迴去休息吧。那位……唉,迴去好好休息。不過是個忠義侯府的公子,打了就打了,不礙事的。”


    太上皇也真是的,蹲宮門口等著逗人玩兒。


    謝九也是服了。


    “那我們走了,改天一起喝酒。”


    陸清江和姚慎一路走一路吃,牽著陸銀子到了南商門,出城時亮出昨日的文書,自然是暢通無阻。


    姚慎借來的二兩銀子買吃食後隻剩下一點,還夠住大通鋪,他也不挑,付了錢,進了屋,倒頭就睡。


    反倒是謝九一路跟著,生怕昨晚宮變有些人沒清理幹淨,過來尋仇傷了人,還喊了幾個兄弟偽裝來往客商,住在大通鋪。生怕姚慎出一點事。


    和太上皇一起訛過人,與富貴公公吃過飯借過錢。這交情,要是還沒論功行賞就出事,他要被丟去洗馬桶的。


    陸清江上樓迴到之前的房間,豎著耳朵聽,沒聽到動靜,小心翼翼開門,先把陸銀子塞進去。又等了片刻,沒動靜,這才輕手輕腳進門。


    一進門,他表情就垮了,揉著腮幫子倒吸涼氣。


    “太狠了,真是太狠了。疼死我了。”


    他一邊嘀咕,一邊掏出藥膏往臉上抹,揉淤青的時候,呲牙咧嘴,嚇得陸銀子躲在桌子底下不敢出來。


    把屋子各處看了一遍,沒發現可疑痕跡,梁上也沒藏人,他又去看床頂和床底。


    確定幹幹淨淨,他才整個人垮下來坐在了腳踏上。


    “這京城邪門的人真多,都沒看清那老頭的三個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哎,那個賣糖葫蘆的,以前見過好多次,軍營裏也見過,叫桂娘來著。又是何方神聖?折枝樓的桂娘……”


    陸清江一邊嘀咕,一邊掀開床簾。


    “小蠻小蠻,太陽都出來了,快起來!我帶了包子,茴香肉餡的。”


    杜微瀾剛睡著就被吵醒,氣得隔著被子踹他一腳。


    “我都被打成這樣了,小蠻還欺負我。”


    陸清江哼哼唧唧就想往被窩鑽,杜微瀾擁著被子坐起來,看他臉腫著,還有個拳頭砸出來的黑眼圈,愣了一下。


    “怎麽這樣了?”


    “反正不是絆到門檻摔的!”陸清江氣唿唿道,“你爹打的,你爹打人可狠了!”


    杜微瀾眼皮一跳,怎麽就是她爹打的了?


    “詳細說說?”


    陸清江一邊脫衣裳,一邊賣慘,將挨打的事情說了。


    “我就想著,他要死了,小蠻就能當皇帝,嘿嘿。結果我還沒動手呢,他就揍我,快把我打死了啊。”


    衣裳脫了,身上一塊青一塊紫,倒是不傷筋動骨,單純就是疼,沒有十天半個月,別想消腫。


    杜微瀾也是服了,這人出去一趟,完全是陰曹地府走一遭,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誰給他勇氣,敢在宮裏刺殺謝行雲的?


    “疼,小蠻給我上藥。”


    陸清江把藥膏放在床邊,伸出兩隻手,露出傷痕累累的手背。


    “你還手了?”杜微瀾已經想好這小子的墓誌銘,到時候可以和秦鈺埋成一排。她已經查清楚了,那些豔情話本子都是秦鈺寫的。


    一個造謠風流韻事,一個試圖弑君,正常人幹不出這種事。


    荒山墳塚,合該有二人一席之地。


    “你爹揍我,我怎麽能還手,主要是不敢。這傷是揍秦崇風的,他衣裳上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硌得慌。你看,都破皮了,可疼死我了。”


    陸清江不肯放棄任何一個撒嬌賣慘的機會,還要順便把自己摘幹淨。


    “主要是秦崇風欺負老人家,我這是仗義相助。”


    杜微瀾聽得雲裏霧裏,不明白六七個時辰的時間,他怎麽就搞了這麽多事。挖了藥膏糊在他鎖骨的一片青紫上,說道:“詳細說說,你都幹了什麽。”


    她有種養了條狗,撒手沒,傷痕累累迴來,不知道闖了多少禍的感覺。


    陸清江趕緊從頭說,進城,找到謝風雨,燒秦家柴房……


    忽地,他目光一頓,痛惜道:


    “小蠻,你手怎麽傷了?拉弓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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