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暗衛換了侍衛的衣裳,亦步亦趨跟著杜微瀾,一雙眼時刻環顧周圍,防備著可能到來的危險。


    天子與這位關係撲朔迷離,他們這種給人幹活的,隻能努力保證杜微瀾的生命安全。


    暗衛看誰都像是要刺殺。


    陸清江正在吃飯,忽然發現一道審視的目光。


    抬頭就見是個陌生麵孔,長得普普通通,丟進人堆裏都認不出來的那種。那人旁邊還有個書生模樣的,背對著他,一身簇新衣裳,人很瘦,腰挺細。


    “哼,小雞崽子。”


    陸清江因為秦崇風的緣故,對文人墨客沒有一點好印象。冷哼一聲,繼續悶頭幹飯。


    這裏的飯不好吃,但吃了能不餓。


    也不知道這些看著一巴掌都能拍死的人來軍營幹什麽,也為了搶軍功?


    這身板,記了軍功,誰能信啊?


    陸清江心中冷笑,吃完飯,直接爬起來去洗碗,特意繞開了那個小書生,懶得多看對方一眼。


    “殿下,有個小子盯著你,目光不善。”


    杜微瀾聞言,順著暗衛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一件熟悉的棉襖。


    “不用管他。”


    “陛下說了,要解決所有潛在危險。”侍衛的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那小子定有反骨。”


    “軍營之中,不可隨意傷人,我們去下一個地方。”


    杜微瀾簡直服了,陸清江到底用什麽目光看人的?瞧瞧把人給嚇得。


    陸清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而且他的小性子,讓他錯過了一件事。他洗幹淨碗,就跑去傷兵營。


    倒不是去幫忙,純粹是看熱鬧。


    “清哥兒!”受了傷的秦不武抓起稻草丟到陸清江臉上,“你又來看熱鬧,看傷口好玩嗎!”


    “看看你們怎麽傷的,心裏就有數了,下次也能防備。”陸清江摸出一塊小酥肉,覺得大了,掰開一半,看看還是大,又對半掰開,這才塞進秦不武嘴裏。剩下的塞進自己嘴裏。


    秦不武都被他的小氣模樣氣笑了。


    嚼了一下,發現自己這塊沒肉,氣得捶身下的木板床。


    “你看你這個傷,對方慣用左手,而且看樣子是胳膊有傷。所以你的傷口右邊深,左邊淺,中間有一處地方格外淺。那是他脫力停頓了一下。這時候你要是抓住時機反擊,說不定能弄死他。”


    秦不武將信將疑看肚子上的傷。


    “真的?”


    “你說說那個人長啥樣,下次見了,我把他腦袋砍下來給你玩。”


    說這個秦不武可就不困了。


    “對方看著和陳將軍差不多高,比陳將軍胖,額頭有個紅胎記,背著一把流星錘,上頭還掛著一根紅布條,都褪色了。”


    陸清江點頭,這好認,臉上有胎記的人不多,紅色胎記,位置在額頭,那就更少了。


    少年心中已經有了成算,出去在軍營裏溜達一圈,數了數周圍的糧草物資和人數,然後迴到自己的營帳,倒頭就睡。


    如今大軍往前麵推進,這裏屬於前線,已經沒有屋子住,隻有帳篷。


    陸清江被凍醒,發現帳篷破了個洞,風正往裏麵灌。他用被子堵上,沒被子蓋了,就是蹭姚慎的。


    姚慎睡得迷迷糊糊,被搶了一半被子,凍得哆嗦了一下。


    一覺睡醒,天光微亮,比昨日還冷。


    地麵結冰,腳感堅硬。陸清江赤著腳下地,又猛地收迴腳,套上鞋襪衣裳往外走。


    出了帳篷,目光一掃,發現少了東西。


    人少了,物品也少了。


    天光微微亮,勉強可以看到遠處人影,正在搬運東西。


    陸清江迴帳篷一腳一個,將還在睡覺的人都踹醒。


    “趕緊的,打飯。”


    片刻後,八個少年蹲在角落裏喝稀薄的粥,格外懷念陸家的小米粥和小鹹菜,以及芝麻燒餅。


    “這玩意兒,越喝越餓,一共就沒幾顆米。”姚慎嘀咕了一聲,發現陸清江沒反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從三丈開外走過。


    “好家夥,這一身盔甲,都能買我的命了。這又是哪裏來的官老爺?”


    陸清江趁人不注意,往嘴裏塞了一塊小酥肉,總算覺得嘴裏有了滋味。


    “這玩意兒之前見過的。”他低聲道,“上次去京城,路過一個衛所,我從門縫裏看到有人穿這種盔甲。明晃晃的,差點把我眼晃瞎。這東西也不知道多沉,好像是騎馬用的。”


    姚慎仔細打量,眼裏滿是羨慕,撇嘴道:“看看也就看看,反正這東西我們用不上。”


    他們是先鋒營,說好聽點是先鋒,說難聽點就是炮灰。


    有人全副盔甲,跨著戰馬,敵人想追都追不上。有人連一把趁手的兵器都沒有,全靠兩條腿,衝鋒要在前麵,撤退要在後麵。


    不巧,他們幾個都是後者。


    倒是發了盔甲,可做工不行,幾乎沒用,到手沒兩天就被找借口收走了。就連趁手的兵器都是從敵人手裏拿的。


    敵人的,就是他們的。


    要不是敵人的盔甲過於顯眼,容易被戰友誤傷,陸清江都想套上敵人的盔甲。


    盯著那些盔甲吃完早飯,就到了集合的時間。


    陸清江走在最後麵,打量周圍的情形。


    “等會兒都注意點,生麵孔不少,這些人和咱們不一樣。怕是來了什麽大人物。”


    “大人物?難不成是皇帝老兒?”姚慎小聲逼逼。


    “天子明堂高坐,怎麽會來這種地方?”說著,陸清江目光一凝,看向一旁路過的謝風雨。


    不知為何,今日的謝風雨意氣風發,走路帶風,臉上的笑比娶媳婦兒還高興。


    陸清江混入人群,與謝風雨擦肩而過。


    那天他以為拿到了謝風雨的把柄,讓陸明記錄。結果陸明讀書沒幾日,又是個廢物點心,認識的字不多,寫出來的東西,幾乎全都是墨點,都不知道寫的啥玩意兒。


    再見謝風雨,陸清江莫名心虛。他怕謝風雨秋後算賬,也怕謝風雨借題發揮。


    謝風雨這人奇怪,陸清江看不明白,幹脆就不招惹。


    正想著,遠處傳來號角聲。


    “清哥兒想什麽呢?走了,敵人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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