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的命令,不聽不行,陸清江和姚慎對視一眼,同時往院子中間走,拉開架勢。


    打架,那是常有的。


    陸清江覺得謝風雨有問題,不敢暴露實力。


    姚慎知道陸清江胳膊有傷,沒敢下重手。


    兩個異姓兄弟你來我往,看似打得難解難分,其實就是打著玩。


    謝風雨捧著大棒骨,一邊啃一邊看,痛徹心扉。


    “停!你們是在哪裏習武的?”


    “沒正經學過。”陸清江搖頭,“家裏窮,學不起,我爹教過兩天拳腳功夫。後來在軍營裏練過一點。”


    姚慎也跟著搖頭。


    “我爹沒教過我,我也在軍營學的。”


    謝風雨絕望了。


    不多時,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出鍋,阿黎端著一盤包子過來。


    “謝大人吃包子,我嫂子調的味道,我嫂子可厲害了!”


    謝風雨拿過包子咬了一口,的確好吃。他吞下滿腹心酸,一口氣吃了三個包子。


    嗚嗚嗚,小蠻如今都會做飯了,在外頭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啊。


    以前小蠻哪裏做過飯?上百個廚子等她挑,想要什麽山珍海味沒有?如今竟淪落到了需要動手做飯的地步。


    謝風雨情緒一下子就上來了,吃完包子打了個嗝,開始嚎啕大哭。


    阿黎都懵了。這謝大人有病吧?


    “謝大人這是怎麽了?”阿黎問。


    “沒什麽,沒什麽,就是,就是……”謝風雨說話還帶著哭腔,“和我娘做的包子一模一樣,我想我娘了。”


    他想個屁的娘,他娘是清河崔氏女,在老牌貴族勢弱之前,那是一等一的貴女,別說是做包子,就連泡茶都不自己動手的。


    “嗚嗚嗚,我就是感懷,無事,無事。”


    謝風雨以袖遮麵,想哭,真的想哭。


    小蠻受苦了啊。


    陸明給一群沒襖穿的人送包子,一進門,就見他們趴在窗邊,壁虎一樣,聽外頭的動靜。


    “陸明,你說那個大官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嘿嘿嘿,我看是腦子不好,居然真信清哥兒不認識字。咱們的軍功都是清哥兒記的。”


    “他都沒看出來清哥兒和慎哥兒打架鬧著玩,還問哪裏習武的。笑死,上戰場殺敵,就是習武的最好方式。”


    六個人十二隻手六張嘴,一隻手一個包子,每一張嘴都在壓低聲音碎碎念。


    所有人都覺得謝風雨腦子不好。


    陸家的包子大,比成年男子拳頭還大,自家吃的,自然是皮薄餡大。一籠屜六個包子,三個籠屜,十八個包子。


    第一次出鍋,阿黎端出來六個,陸明端出來十二個。


    後麵又蒸了兩鍋,最後是發麵沒有了,這才停手。還剩下半盆包子餡,幹脆包餃子。


    廚房忙碌,六個少年也想出來幫忙,可他們的棉襖棉褲還沒縫好,有女眷在,光著屁股出去,還怪不好意思的。


    他們隻能蹲在房間裏繼續啃大骨頭,這是個精細活,脆骨,骨髓都是好吃的,吃肉,他們有得是耐心。


    轉眼到了中午,謝風雨已經對陸清江和姚慎絕望了。


    “莽夫,都是莽夫啊。”而且是腦袋不靈光的莽夫。


    看到姚慎,謝風雨就想起姚慎劈人。一把子蠻力,用都不會用,哪有豎著劈人的?


    “開飯了,開飯了。”陸母開始擺盤子,不多時,八菜一湯上桌。


    “今日我家兒媳掌勺,味道是極好的。大人您先吃,後麵還有菜呢。”


    謝風雨悶頭吃飯,看這一桌子菜,更想哭了。昔日儲君,如今竟淪落到洗手作湯羹的地步,可悲可歎啊。


    謝風雨一邊哭一邊吃,這架勢把陸清江和姚慎給嚇壞了。


    “清哥兒,這人真沒問題嗎?你不是說謝家的都是瘋子,這人也姓謝,也是皇家人。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會不會翻臉不認人?”


    姚慎壓力很大,他就沒見過大老爺們這樣哭,看著比死了親爹都傷心。


    他死了親爹,他都不這樣哭,反而如釋重負。


    不過……清哥兒的爹死的時候,清哥兒好像也是這樣哭的。


    姚慎拍拍陸清江的肩膀。


    “清哥兒啊,你說謝大人的爹是不是死了?要不,就是娘死了?”他聲音壓的很低,湊到陸清江耳邊說話,幾乎隻是氣音。


    幾乎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真就是撅屁股就知道對方拉什麽屎,陸清江聽不清,也能猜到他說什麽。扯了扯嘴角,踢了踢姚慎的腳。


    “機靈點,別沒事找事。”


    陸清江可不管謝風雨有沒有死爹娘。


    他暗中觀察,判斷謝風雨的性情。暗自揣摩,這人哭成這樣,迴頭會不會為了不丟人,選擇殺人滅口。


    如果是這樣……


    他看向柴房外放著的斧頭,那就隻能先下手為強了。


    “有酒嗎?”謝風雨打了個飽嗝,淚流滿麵,雙手撐著桌子,一臉憤慨。


    “有!”陸清江立刻跑去廚房,把做菜用的黃酒提出來,又央求杜微瀾做個下酒菜。


    “就那種吃了就想喝酒,喝很多酒的菜。我看著個謝大人不對勁,等他喝醉了套話。”


    陸清江壓低聲音。


    杜微瀾坐在廚房吃小餛飩,聞言差點被嗆到。


    “套什麽話?”


    “這人不對勁,好像在摸底,說不定是想打擊報複。我看這人深不可測,位高權重,喝醉了套話,看能不能抓到把柄。”


    杜微瀾嘴角抽了抽。


    一時間不知該說陸清江謹慎,還是說他異想天開。


    “清江說的對,我出去買酒,那個黃酒喝半壇子都醉不了。”陸母坐不住了,當即就放下碗往外走。


    這是大官,為了身家性命,必須好好招待。


    杜微瀾發現,陸母和陸清江真是母子,這危機意識,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沒記錯的話,謝風雨酒量不好。


    八年前宮中仲秋宴,喝醉了的謝風雨罵得滿朝文武抬不起頭。


    正想著,杜微瀾就聽外麵一聲響。


    “謀朝篡位,弑兄的玩意兒!不顧倫理綱常,篡改史書……謝行雲!自封德帝,真是缺什麽,要什麽!他有德嗎?他有個屁的德!”


    陸清江扭頭看杜微瀾。


    “小蠻,他說的是皇帝嗎?皇帝是叫謝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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