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我屋頂修補修補。”姚大娘道。


    陸清江滿口應下,直接往外跑,不一會兒,就拉了五個人過來。明日輪到他們這一隊休息,住在附近的夥伴不少,他一喊,就有人來。


    都是十幾歲的半大小子,使不完的力氣,人又靈巧,半個時辰就把事情給做了。


    屋頂修了,樹挖了,水缸裝滿了,就剩下柴火要等明日出城進山去砍。


    “喝點水,都好好歇歇。”姚大娘沒想到這一出,連忙給他們舀水。


    “不喝了,清江說他管飯。”姚慎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從屋頂跳下來,衝到杜微瀾麵前,喜滋滋喊了聲嫂子。


    “嫂子也是你們叫的?”陸清江扛著柿子樹,飛身過去,踹了姚慎屁股一腳。


    “嫂子餓了,晚飯吃啥?”幾個半大小子,全都直勾勾盯著杜微瀾。姚慎挨了一腳,揉著屁股說話,他眼睛最亮。


    五個人像紮堆冒出頭的鼴鼠,眼巴巴瞅著人。目光幹淨,念頭純粹,隻有幹飯。


    “昨日炸了豬油渣,家裏應該還有麵團,拍些餅子。灶台若是還有火,就煨紅薯,中午還有骨頭湯,煮麵吃。”


    杜微瀾倒是沒多想,話都到這一步了,她也不能潑冷水。至於之後婆母如何管教兒子,她就不管了。反正這個壞人她不做。


    陸清江不樂意了,他可沒說請吃飯,這幾個人胡謅呢。


    姚慎一把捂住他的嘴,五個人扛著陸清江,扛上果樹,拔腿就往外跑。


    阿黎連忙小跑跟上,杜微瀾在姚大娘家的雜物間裏選了一把合適的木工鋸子,臨出門,腳步一頓,道:“姚大娘和我一起吧,婆母還說請您吃飯呢。”


    姚大娘要推辭,杜微瀾已經拉著人往外走了。


    姚大娘今年四十多,七年前獨子謝尋死在戰場上,前年做木匠丈夫病死,如今她孤身一人。許是打擊太大,四十多歲的人,看著倒像是六十多。


    要說陸母和姚大娘的淵源,還要從幾日前說起,陸母出門掉了荷包,和杜微瀾一起迴去找的時候,姚大娘就坐在路邊等失主。


    兩人聊得投機,才有了後來發麵團子的事。


    杜微瀾力氣大,姚大娘有心推脫,卻始終掙脫不了,出了巷子,隻能跟著杜微瀾去陸家。


    杜微瀾到家的時候,柿子樹已經種在牆角,澆好了水。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杜微瀾拍燒餅的時候,才真正明白什麽是飯桶。其中一個叫姚慎的,尤其能吃。


    陸母在廚房和麵做麵條,姚大娘端著碗吃湯麵,看著院子裏的幾個少年,不由歎了口氣。


    “妹子啊,以後管管你家老二,這些個人,是真能吃。糧食也是銅板換來的,旁人吃了,自家就少了。”


    陸母笑著搖頭:“無妨,讓他們幹活來抵。這般年紀的小子,不用給他們臉。”


    等鍋裏的麵湯煮過幾次麵條,湯水已經濃稠的時候,陸母用圍裙擦了擦手,解開圍裙走過去,笑眯眯道:“都吃好了嗎?”


    “吃好了。”六個少年異口同聲。


    “水缸空了,柴房也快空了,後院還有架子要搭。”陸母仍舊笑眯眯。


    一群少年滿口應下,站起來拍拍肚子,開始挑水,不多時,水缸就滿了。


    “剩下的明天再來。”陸母擺擺手,打發他們迴去。


    姚慎衝進燒餅鋪,笑嘻嘻向杜微瀾討要了幾個加了豬油渣的燒餅,也不嫌燙,揣進懷裏就往外走,隻說是給妹妹帶。


    五個少年腳底抹油離開,陸清江走到杜微瀾身旁,不好意思道:“嫂嫂,姚慎他是照顧妹妹,他妹妹在家不好過這”


    陸清江實在是臉上有點掛不住,怕給杜微瀾留下什麽壞印象。


    夫子都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如果杜微瀾覺得他也是這樣的人,那就太冤枉了。


    “無妨,大了?阿黎姚慎妹妹多玩伴不多,可以一起玩。”半個多月時間,杜微瀾是看出來了,陸黎是個靦腆的,很少主動與同齡人玩。


    若是能有幾個手帕交,那也不錯。


    這就難到陸清江了。


    “姚慎家裏頭的繼母管得嚴,姚杏平時都不出門的,要在家裏幹活。”


    杜微瀾點頭,旁人的家事,她不好多說什麽。


    陸重山在屋子裏讀書,這會兒沒了少年們的喧囂,便出來吃飯。他進來拿燒餅,見弟弟站在杜微瀾身側,徑直穿過二人,拿了個剛出爐的燒餅。


    恰巧,老六過來買燒餅。


    “這燒餅沒見過,怎麽賣?”


    “一兩銀子。”陸重山聲音裏帶著火氣。


    老六不明所以,主子說什麽就是什麽,連忙掏銀子。


    杜微瀾一驚,連忙阻止。


    “這是自家吃的,不是正經要賣的,五文錢就好。”燒餅這種小生意,就是細水長流的買賣,不能做一錘子買賣。陸家除了陸清江有軍餉,也就這點營生了。


    杜微瀾可不想砸鍋。


    她一把將礙事的陸重山拉到一旁,笑眯眯問老六要幾個燒餅。


    “八個!”老六伸出兩根手指頭,瞥見自家主子的冷臉,莫名有種暢快感。


    剩下的油渣燒餅恰好還有八個,杜微瀾用油紙包好遞過去。


    老六拿著燒餅,從懷裏掏出一把銅板,數了四十枚,美滋滋走了。受罰是明天的老六,現在的老六還是要及時享樂的。


    陸重山看著空空如也的燒餅筐,抿了抿嘴,沒說話。


    燒餅賣完,杜微瀾關上臨街的窗,收拾燒餅攤。爐灶裏還有炭火,便挑了幾根細長的紅薯,放在餘燼裏煨著。


    晚飯沒趕上烤紅薯,明早倒是能吃。


    陸重山捏著手裏幾口能吃完的燒餅去廚房,廚房裏還有麵湯。家裏的所有人都吃過飯了,唯獨他閉門讀書,沒吃晚飯。


    陸母不是個溺愛孩子的,有得吃就行,不慣著。


    陸重山盛了一碗麵湯,就著燒餅吃。


    陸清江趁天還沒黑透,爬上棗樹修理枝條。杜微瀾拿著一根竹竿,指揮他應該鋸掉哪一枝。阿黎躲在屋簷下看熱鬧。


    “一家不容二主,一國沒有二朝,這支留著充當主枝,另外兩根都鋸了。”


    “這邊的朝上長的也鋸掉,爭奪資源。”


    “這根和其他枝條打架爭地盤,也不要。”


    “……”


    陸清江倒是聽話,指哪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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