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臨看著屋子裏的女眷,遲疑著還是開口了:“公爺今晚估計很晚才會迴來了,說是不必等他。”


    老太君怒氣,“這大過年的也迴不來?”


    隨臨不敢迴話了。


    隻能安撫道:“這官署區大家都在忙,也不是咱們爺一個人在忙。”


    江晚垂下眼,“算了,讓爺好好忙公務吧,我們先用著。”


    用過飯後,江晚吩咐廚子給傅硯單獨備了飯,本意是等傅硯迴來後好吃,怎料李氏竟然讓江晚親自給傅硯送去。


    “大夫人,我們少夫人懷著孕呢,今日街上熱鬧……”


    “懷著孕又怎麽了,硯兒天天在外麵那麽忙還沒說什麽呢,你天天在家裏奴婢結群伺候著的,現在不過是讓你去給硯兒送個飯你就這樣了?”


    “......”


    今夜上京街上燈火通明,笙歌疊奏,馬車絡繹,馳騁往來,人聲鼎沸。


    江晚身處喧囂,心中卻靜得發慌。


    遊人看著江晚身著華衣金釵,錦繡連城,月圓瓊樓,美人明眸皓齒,豔絕六宮,雲衫侍女。


    心裏忍不住羨慕,但又看這夫人身邊就跟著一個丫鬟,也忍不住唏噓,再有錢又有什麽用。


    大過年的連個親人都不在身邊。


    人群突然湧至禦街,“快!等下趕不及了!”


    江晚不禁也朝他們去的那個地方看去。


    火樹銀花,耀如白日。


    “哇!”


    人群躁動起來。


    大家紛紛朝那裏湧去。


    江晚也被卷進了人潮。


    “夫人!”雲溪手上還抱著飯盒。


    想去牽江晚也沒牽住。


    江晚手護著自己的肚子,卻覺得自己的肚子突然傳來一陣陣痛。


    “啊......”


    “少夫人!”


    傅硯忙到半夜才迴去,才進門便感覺到了不對勁。


    立馬找來下人問了問。


    “公爺,是少夫人早產了。”


    傅硯疲憊的眉眼染上了怒氣,“此事為何不派人來與我說?”


    “是,是老太君和大夫人說別讓你擔憂......”


    傅硯話都沒聽她講完,跑向了梧桐院。


    屋子外,老太君和李氏都擔憂得來迴踱步。


    “哎呀,這都說這早產的嬰兒會身體弱,這要是真的該怎麽辦。”老太君搓著自己的手。


    “她好好的跑出去幹嘛!除夕夜,外麵人自然多,她還就這麽出去了!”


    聽到老太君的氣話,李氏縮在旁邊不敢說是自己讓江晚出去的。


    傅硯走過去,“祖母,母親。”


    “硯兒,你迴來了?”


    老太君上前去抓住了傅硯的手,“可吃過了?”


    傅硯沒迴這話,“江晚她如何了?”


    “這邊你別擔心,你去吃你的飯,好好休息,我們等在這。”


    傅硯皺了眉,“我也在這守著。”


    李氏在旁邊,也不敢問傅硯有沒有吃江晚送去的飯。


    現在就盼著江晚完事後可千萬別提起自己。


    料她那個性子也不敢。


    江晚的嘶喊聲傳了出來,這是傅硯和江晚的第一個孩子,說不緊張是假的。


    屋子裏,女人麵色蒼白猙獰,嘴唇幹裂得破了皮,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嘶吼聲已經啞得不成樣子了。


    抓著床單的五指也青筋暴起。


    隨著孩子的哭喊聲響起來。


    傅硯一陣心悸,雙眼霎時間睜開。


    屋子裏一派寂靜,沒有孩子的哭鬧,也沒有女人的嘶吼。


    滿頭是汗從床上坐起來,身上的寢衣已經被汗浸濕。


    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一飲而盡。


    摩挲著溫涼的杯盞,突然記起江晚以前也是給自己倒茶送到嘴邊的。


    原來這些都不是夢中的事情,而是真實發生過的。


    傅硯坐在地上,手執茶盞,暗夜中一雙眸凝視著空落落的床。


    夢中江晚躺在上麵,嘶喊,叫喚。


    無人能安撫她。


    原來她受過這麽多委屈。


    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夢。


    傅硯往外揚聲喊了一句。


    隨臨進來,發現這主居然坐在地上一個人喝著已經涼了的茶。


    “公爺?”


    傅硯將茶杯倒扣在桌上。


    “夫人走的時候帶了什麽?”


    隨臨明顯一愣,沒想到傅硯會問起有關夫人的事。


    “我,我不知道啊。”隨臨不懂傅硯怎麽突然還問起這個來了。


    直到傅硯幽暗的視線看過來,隨臨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忌。


    主子問事他居然敢迴不知道。


    “我這就去查。”


    隨臨退下。


    傅硯徹底沒了睡意。


    就坐在那,目光盯著窗外的那棵樹。


    樹枝篩下來的月影落在暗黃的宣紙上,隨風晃蕩。


    幾許,隨臨敲門而入。


    “稟告公爺,夫人走時帶走了兩個丫鬟,還有平日裏與她最親近的馮嬤嬤。”


    傅硯仔細聽隨臨把話說完了。


    眼眸才往上抬:“還有呢?”


    隨臨想自己是不是還忘記了什麽,最後遲疑道:“沒有了。”


    傅硯聽到這眉心微微蹙起,眼底被擔憂占滿。


    “哦,夫人的丫鬟雲溪還抱走了一個木匣子,不過不知道那裏麵是什麽。”


    “夫人迴侯府了嗎?”


    隨臨身形一滯,“我馬上去查。”


    傅硯連眼神都沒給他了。


    隨臨提著心離開。


    他怎麽知道今晚的公爺這麽在意夫人的事情。


    天際漸漸泛起魚肚白。


    江晚昨夜帶著三人住的客棧。


    她一人住的一間,剛把房門打開,旁邊一個明顯久等了的人聽到推門的聲音立馬驚醒過來。


    江晚眸子往下一看,“青桃?”


    青桃服侍江晚也算是盡心盡職了,隻是她是鎮國公府的丫鬟。


    自己是沒有資格帶她走的。


    青桃抿著唇,“少夫人,這個給你。”


    江晚定睛一看,是一把銀票。


    她神色微愣,“你?”


    青桃隻是把銀票塞到了江晚手裏,“這是今早隨臨給我的,他給了我地址,讓我把這個交給夫人你。”


    隨臨向來隻聽傅硯的,江晚甚至不用猜也知道這是傅硯吩咐隨臨給自己的。


    隻是他派青桃來又是什麽意思?


    用青桃威脅自己?


    不,傅硯不是那種人。


    江晚並沒有收下那些銀票,她搖搖頭,“你迴去告訴傅公爺,我這裏不缺銀子,還有,希望他和傅家的人都不要來打擾我。”


    青桃眼裏含著淚,“少夫人,你真的不迴來了嗎?”


    江晚是青桃跟過最好的一位主子。


    她不會拿主子的架子,平時和她們也閑聊玩樂。


    還會唱歌說故事給他們聽。


    青桃現在還記著夫人上次給他們唱的歌還有小故事。


    夫人每次一到發工錢的時候,還會給她們發獎金。


    青桃知道這是少夫人這獨有的,別家主子都恨不得少發,江晚卻從不對她們吝嗇。


    若是江晚真走了,她恐怕也不能留在梧桐院,要被派去伺候其他主子了。


    最近府裏的人都在傳那個攬越小姐會成新主子。


    青桃替江晚不值,前腳才離開呢,他們就迫不及待要新人了。


    “你這麽機靈,不管在誰院裏都能混得風生水起的。”


    江晚這話便是答了她方才的問題。


    “少夫人......”青桃哭出了聲,“那你怎麽辦?”


    “你就帶雲溪和邱奴走......”


    江晚鼻尖酸澀,“你照顧好自己。”


    “那錢你拿著吧。”青桃抹了把淚,想將銀票塞給江晚。


    “白給的夫人就拿著吧,有錢什麽都好使。”


    江晚推了迴去,“我不會要他的東西了,乖,我有錢,你別為我擔憂。”


    “.......”青桃捏著被江晚退迴來的銀票轉身跑了。


    正巧還撞上了出來的雲溪。


    兩人對視一眼,青桃哭得止不住淚,“你們都不要我......”


    雲溪和身後的邱奴都不知所措。


    她們皆是賣身契都在夫人手裏的。


    但青桃不一樣,她是公府的人。


    夫人即便想帶她走,也是無能為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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