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幸心裏恨恨,停下腳步仔細想了想,轉身去了空地外圍的林子。


    她記得那裏有一個很大的樹洞,和虎棉曾經住過的地方很像,那小子沒準兒躲在那裏。


    結果如她所料,還沒進去,她就感覺到了虎棉的唿吸。


    這小子果然躲在裏麵,聽聲音有“當啷當啷”的動靜,不知道在幹什麽。


    葉幸提著熊掌走進去,發現虎棉正低著頭盤腿坐在地上,腿邊放著一小堆兒彩色石頭,昏暗中發出柔和的七色光芒。


    這些是虎棉僅剩的幾顆,其他的都被虎青他們拿走換了物資。


    等到雪季過後,葉幸打算讓虎棉帶路去那片湖裏探探底,再多弄點“貝石”。


    現在還用不到,這幾顆就又被虎棉要迴去,當寶貝一樣隨身帶著。


    “虎棉,怎麽自己在這裏?餓不餓?”


    葉幸走過去蹲下,歪頭去看虎棉的眼睛——意料之中又紅又腫。


    氣性可真大!


    葉幸無語。


    “看,我帶了熊掌和蜂蜜,現在就給你烤好不好?”


    說完半天,虎棉才垂著腦袋搖搖頭,手指一遍遍摸過石頭,發出“嘎啦啦”的聲音。


    葉幸索性坐下來,她準備好好的給虎棉上一堂課!


    這次,說什麽也要狠狠心,糾正這小子的臭毛病,以後自己隻會越來越忙,怎麽也不可能天天哄他啊!


    “虎棉——”


    “葉幸——”


    她剛一叫他,虎棉也同時開口,兩個人不由得頓了一下。


    “你先說……”葉幸衝著虎棉點了點下巴。


    “我還少一顆……”虎棉低頭說。


    “什麽少一顆?”葉幸沒明白。


    虎棉當著葉幸的麵,一顆一顆數完那些石頭,然後說:“一共十一顆,你說我十二歲了,所以少一顆。”


    葉幸心裏一塞,有點被哽住。


    “你數石頭幹什麽?”她問。


    “一顆就是一年,多少歲就要多少顆,從前我都是這樣攢的。”


    “從前你會數數?”葉幸不信。


    “不會,我隻知道天黑和天亮,小時候一個天黑,就數一片葉子,後來弄到了彩色石頭,一個天黑,就是一顆石頭。”


    虎棉聲音小小,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很慢。


    葉幸聽著,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腦海中控製不住的想象起一個畫麵——一個瘦的幹巴巴的小不點,獨自躲在黑暗的樹洞裏,眼巴巴的一顆一顆數石頭。樹洞外麵無論是寒風凜冽還是大雨傾盆,甚至就算是明月高掛難得的一個好天氣,樹洞裏也始終隻有一個人。


    春夏秋冬,寒來暑往……這個孩子,數了三千多天!


    葉幸心裏擰著勁兒的難受,她們後來還把人家好不容易弄來的石頭拿去換錢!


    ……不能想了!


    她滿腦袋教訓的話語無論如何說不出口,運了半天氣,終是不忍占據風。


    “唉……!”


    她長歎一聲,再次認栽。


    伸手用力揉揉麵前的小毛頭,故作惡狠狠的說:“我不怪你了,不許再生氣!”


    “嗚……”


    虎棉用力吸了下鼻涕,再也忍不住哼唧出聲,同時用力撲向葉幸,紮進了她的懷裏。


    葉幸差點被撞個跟頭,仰了一下才抱住他,到底心裏氣不過,抬手拍了他一下,嗔怪道:“就知道鬧——!”


    虎棉小腦袋埋在她肩窩,“哇”的一下哭出聲。


    葉幸這樣子,就證明她不再怪罪自己,也不會再教訓他。


    “嗚嗚……我聽話,不要討厭我!”虎棉哭著說。


    葉幸整整一天都在冷臉,嚇壞了這個小東西。


    現在她終於願意過來抱自己,哄自己,虎棉的委屈再也忍不住。


    “唉……我怎麽可能討厭你!我永遠都不會討厭虎棉!”葉幸抱著他緊了緊。


    “但是,我要好好和你講道理,虎棉,咱們以後會建立很大很大的部落,會收留越來越多的人,你要學會接受許多新鮮的東西,就像那些馬,它們有助於我們的生活,能給我們帶來很大的便利。虎棉,我說過,你要努力學會以人的身份生活,不能有像野獸一樣的觀念啊!”


    葉幸苦口婆心,小心翼翼的再再次跟虎棉解釋什麽才是人的生活方式。


    就在剛才,葉幸還在想著要好好懲治一下這小子,這會兒心裏被憐惜填滿,哪還有氣?打也下不去手,隻得輕聲細語的哄著勸著,盼望這小子能轉過這個彎,不要再鬧脾氣。


    她一心一意哄勸,卻看不到虎棉這小子趴在她肩頭麵對暗黑夜色,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透著狡黠,透著得意,甚至尖尖的小虎牙上都透著炫耀——


    哼哼,就不信她不哄我!就得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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