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幾道身影出現在東宮的大門前,領頭的陸公公手中緊握著一卷金黃色的綢緞,那是聖上今早下達的皇旨。


    他麵容嚴肅,步履穩健地走進東宮正院,而院中的人早已在內靜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一聲“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見詔如見君,全宮人紛紛跪下。


    侍從奴婢匍匐跪拜,太女夫、衛側妃跪地行禮,太女單膝而跪,腰杆筆直。


    陸公公緩緩展開手中皇旨。皇旨上金絲繡製的字熠熠生輝,他的聲音洪亮而有力,念出皇旨的內容:


    “今有邊疆戰事緊急,特命驃騎將軍霍傾,兩日內領虎符,調動騎東營將士,奮勇殺敵,維護芸神國之威嚴。


    此外,太女隨軍隊同行,軍隊將由驃騎將軍帶領,以驃騎將軍為主將,太女為副將。望太女能以此為契機,嚴守軍令軍紀,錘煉堅毅之心誌,學習禦軍之能力,在戰事中起到表率作用。


    欽此!”


    讀完皇旨後,公公合上皇旨,交遞給宗政長芸。


    “兒臣領旨。”長芸揚起一抹笑容,接過聖旨。


    她起身後,滿意地拍了拍公公的肩膀,說:“有勞陸公公了。”


    “殿下折煞老奴了。聖上今日給霍傾將軍也送去一道聖旨,旨意內容大致一樣,隻是將鼓勵殿下的話改成了讓霍傾將軍多關照您,給予恰當的引導和支持,確保太女能夠順利完成使命,平安歸國。”陸公公笑道。


    長芸在心中輕歎,父皇費心了,捧著手上的聖旨,不免有些感慨。


    等陸公公走後,蘇玉堇走過來,眼神多了幾分複雜,他溫聲問:“戰爭之事,注定諸多磨折,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何必以身犯險?”


    長芸眉目舒張,將目光放眼望去,見那天邊的遠山輪廓,說:“因為孤並非這池中魚,籠中鳥,孤想做的,是成為那暢遊九州的鯤鵬。”


    “雲二皇子,早在你以己身做政棋與芸神國聯姻來謀換雲國安寧的時候,就已經做出打亂各國形勢的第一步了。


    對於父皇來說,兩國聯姻是一個契機,一個重振芸神國之威嚴的契機。


    而我身為太女卻向聖上請求出征,不過也是為了芸神國。這樣想來,似乎,我們是一樣的人。”長芸說道。


    不論過程會遇到怎樣的困難隻求達到理想中的結果麽。


    蘇玉堇看著她的背影,一時之間感觸萬端。


    長芸的手陡然被拉住了,她迴過頭,原來是衛瀾姬。


    他握住她的手,神色閃過一絲擔憂,問:“殿下何時能迴來?”


    長芸說:“少則三月,多則三年。”這是她的估算。


    衛瀾姬不舍,說:“臣妾想隨行。”


    長芸搖頭:“戰場兇險且環境惡劣,你受不了的,此行必將困難,我已分身乏術,這事不可再議。”


    衛瀾姬欲言又止,太女眯了眯眼,長臂一伸,將他拽入了自己懷中,指腹在他的手背上摩挲。


    “乖,等我迴來。”長芸在他發間呢喃地道。


    萬千柔情化作繞指柔,衛瀾姬的心都快化成一灘水,他側身麵向她,緊緊抱住,鄭重地說:“瀾姬等您,榮歸故裏。”


    長芸心下一動,唇角微揚。


    …


    下午太女迴到鹿白書院,以元沄準備參軍之由,向周藺鶴和微生泠道別。


    院長周藺鶴負手微笑,考了她一題:“你可還記得‘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的下半句是什麽?”


    意思大概為,要想治理好自己的國家,先要管理好自己的采邑;要想管理好自己的采邑,先要修養自身的品性;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長芸答。


    換一句話講就是,要修養自身的品性,先端正自己的思想;要端正自己的思想,先使自己的意念真誠;要使自己的意念真誠,先使自己獲得知識,獲得知識的途徑在於認知研究萬事萬物。


    周藺鶴點點頭:“沒錯,你即將遠行,身上隻有《薑炎兵法》是不完善的,今日我贈你一本精修過的《道德經》,行軍路上難免枯燥,有空你可細細品讀。”


    《道德經》是以“道德”為綱宗,論述修身、治國、用兵、養生之道。


    院長臨行前將此書贈予她,其實是想要她明白哀、慈、柔的道理,不要在沙場上殺戮之氣過重。


    長芸感到頭皮發麻,但還是接過了。


    她轉而看向院長身邊靜靜婷立的微生泠,含笑說:“微生,我要走了,希望能趕在明年春闈前迴來,看到你執筆為劍,仗劍考場,蟾宮折桂。”


    微生泠笑著應下了,她伸手撫上長芸的臉龐,溫和地說:“沙場上刀劍無眼,要好好地迴來。”


    長芸沒心沒肺地笑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放心吧,沒事的。”


    …


    與他們告別後,長芸想迴寢室收拾東西。


    “怎麽如此突然?”得知長芸要走後,宗政祁凜坐不住了。


    長芸邊收拾邊“嗯”了聲。


    “你要去哪兒?”小凜王的眼底落下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慌張。


    長芸停下了動作,想讓書院學生元沄這一身份有始亦有終。


    她答:“去驃騎營。”


    “你瘋了?驃騎將軍剛領命,明日就要領兵啟程,趕往雲國。”小凜王滿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我知道。”長芸挑眉。


    宗政祁凜默了默,他問:“你為何突然想從軍?”


    長芸想起那日狩獵場,宗政祁凜對她的試探與懷疑,為了打消他的疑惑,她認真編織答案:“我本不愛讀書,來書院也是被父親所逼,但世家公子不能沒有出息,況且我還是家中長子。


    前幾日我看到驃騎營在招兵,我想著,既不願從文那便從武,所以我報了名,經過考核,到了驃騎將軍麾下,打算從一名小兵做起,等立下戰功再迴來。”


    宗政祁凜豎起眉頭看了她許久,最後說道:“你去當一個小兵豈不是大材小用?如今雲國和陸國戰事混亂,你真要蹚這渾水?”


    很好,這小兔崽子真信了。


    長芸努力壓住嘴角,不讓其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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