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的引擎室猶如一幅微妙的畫卷,盡管激烈戰鬥的遺跡和戰後的寧靜以一種難以言說的方式契合在一起,但這幅藝術品卻很出奇的和諧統一。猛然爆發的火焰剛剛退卻,整個艙室依然充斥著火藥的濃烈氣息和覆蓋在冷硬金屬上仍未凝固的血腥味。激烈的碰撞和爆炸分毫不差地為這個艙室留下了了難以修複的印記。鋪天蓋地的焚燼和塵土,混雜著鏈域蠕蟲肢節的殘骸,令人恐懼,也令人作嘔。


    艙室角落,曾經完美無瑕的操縱控製台熄火幕落,不再閃爍燦爛的光芒,僅留下一塊殘破不堪的顯示屏,一閃一閃,在黑暗中孤獨地審視這一慘不忍睹的境況。


    火光映照下,凹凸不平、痕跡斑駁的解構牆麵盡顯戰鬥的慘烈,原本穩重的金屬色調被燒烤得呈現出赤暖的赭紅,正如一位老練戰士洗盡鉛華,展現出的蒼老和深沉。


    從火神炮拋殼倉傾瀉而出、累積至山丘般的彈殼,宛如一座金屬的戰利品,反射著血色的戰火,光澤冷硬,甚至夾帶幾分猙獰。


    空氣中仍彌漫著一些四散飛濺的火花,形成點點繁星在引擎室中流轉,好像代替了真正的星辰,灑在肅穆蕭颯的戰場空間。


    “咳咳。”天裂清了清喉嚨,試圖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你們可能不會相信我下麵要說的話。”


    他沒看到女兵和小姑娘的反應,他也不想看。他隻是短暫地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凝視著他自己那被公主重新定型的左手臂,意圖從那古銅色的皮膚中尋找支持。


    “我……我其實和她是共生體。”


    天裂終於吐出了這句話,他真切地看著女兵和小姑娘,懇求他們相信這一荒誕的事實,即使概率微乎其微。


    他已經準備好自己下一步該說什麽,但沒等發聲,女兵快步向他靠近,手裏的衝鋒槍直指他。


    “你裝模作樣迴到這裏,迴到天塹,就是為了毀滅我們?!你這個雜種!”


    她狂喊了出來,鋒利的眼神宛若尖刀直插天裂的內心。


    “喂,天裂,我可以幫忙。”


    見局勢劍拔弩張,公主心生一條妙計。


    “你幹什麽?!現在不是時候!”


    盡管這二位通過腦電波竊竊私語,但天裂強硬的態度依然存在威懾力。


    “少廢話,把你身體的控製權交給我就行。”


    於此,公主不再遮掩,沒等天裂反應過來,她就占據了身體的主導權。


    “你他媽?!”


    天裂本想咒罵幾句,可眼下著實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便索性大大方方地讓公主自由發揮。最後如果交涉失敗,那就怨不得公主加餐了。


    天裂,亦或者說是公主,左手緊握,一股暗淡的紫光漸漸在他掌心聚集。


    “你們應該看得出來,我並沒有傷害你們。”他嘴角一撇,看向小姑娘,目光溫和了些,“我之所以還能上陣殺敵,你們之所以還沒被偷襲致死,全是因為她——我左臂的蟲族。”


    天裂緩慢打開緊握的左手,手中燃燒的紫光露了出來,它像是柔和的火焰,在滿是傷疤和鮮血的掌心輕輕跳動。


    小姑娘看著那紫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女兵的目光也稍稍從天裂的臉上移開,定在他那紫色的掌心裏。她們看到的,不僅僅是靈動的紫光,還有一陣微微揚起的空氣渦流,那是唿吸,是公主的唿吸。這團充滿生命力、輕微躍動的焰色第一次讓剛經曆了生死存亡的女兵和小女孩感受到一絲溫暖和平靜。


    這場景無不讓人確信天裂和公主之間的聯係,畢竟那那團紫色的光芒中蘊藏著非常強大的力量——是足以讓天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力量,也是讓他在無數次死亡邊緣中存活下來的力量。


    “我知道你們一時很難接受。”天裂熄滅光芒,放下左手,語重心長地對她們說,“但是,我們需要互相信任。”


    “信任?這不像是蟲族傀儡會說的話。”說著,女兵放下手中的武器,微微向右扭,擋在了小女孩麵前,“但你究竟是不是我們,還得另說。”


    “至少我們目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公主的交涉非常成功,她緩解了眼前這二位的疑慮,這對接下來的行動非常重要。


    “厲害呀,想不到你會的還挺多。”


    退居後台的天裂不由得開口稱讚。


    “那是,我是誰!?這可是我新學的招數。”


    公主還是那副不禁誇的老樣子。


    “新學的?從哪學的?”


    “你看你,什麽記性?我不是吃了半個蠕蟲嘛。”


    “......”天裂停頓片刻,繼續補充道,“厲害。”


    他從未想過自己這個吃貨老夥計有如此能耐,原先可從沒見她展示過,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匆匆取迴陣亡戰友的狗牌後,女兵上前詢問天裂接下來的安排。


    “先去趟指揮室。”


    天裂取迴公主讓出的主動權後,迴過神來,看向眼前僅剩的兩位幸存者。


    “你會操控引擎室的控製麵板嗎?”


    “我?你問我?”女兵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天裂,“如果你想讓我敲碎那塊僅剩的破麵板,我很樂意。”


    “嘖。”


    天裂輕咂一聲,緊鎖眉頭,畢竟他這個老古董也不會用這玩意兒。


    “我,我,我會......”


    一縷微風吹進天裂的耳朵,盡管它小的可憐。


    他半蹲下,麵對小女孩的同時,用手指了指艦船的控製台:“你,嗯,小姑娘,來這邊。你會處理屏幕上的信息嗎?”


    小姑娘望向控製台,乖順地點了點頭。


    “好的,那就讓我告訴你該怎麽做……”


    於此,天裂將小姑娘抱到那塊還能用的破麵板前,開始讓她表演。


    通往指揮室大門在小女孩的操作下緩緩打開,一股未使用長時間的陰冷空氣迎麵撲來,映襯出牆壁設備靜默無聲的死寂。天裂、女兵和小姑娘三人相視一眼,默然行走在長長的走廊中,意圖穿過那片死寂的墳墓。他們的腳步聲在冷冰冰的金屬地板上迴蕩,形成的聲波不斷衝擊著狹長的走廊。


    雖然剛剛經曆一場淩厲的戰鬥,天裂他們的神情卻顯得異常冷靜,甚至難捉其象。他們的目光犀利、短促,每一次移動都像機器般精確地掃視著周遭,仿佛還在尋找敵人的痕跡。


    來到指揮室艙門前,三人很有默契的一字排開。


    天裂首先步入指揮室,人高馬大的身材在彌漫的陰暗中更顯威壓,背上的傷口留下的血跡已經結成血痂,就像他身上的那些舊戰傷,紀念著曾經的勇猛和無畏。他來在指揮室的主位上,迴眸的眼神掃過身後女兵與小女孩的身影,其中包含了深深的擔憂與堅定。


    女兵與小女孩緊隨其後,步入指揮室。女兵的眼神冷厲中帶有一絲透明的疲憊,仿佛剛參加戰爭的疲兵。她看著天裂,身影微微一頓,然後小心翼翼地坐在天裂對麵的位置。而小女孩則在其間四處走動,似乎在尋找些什麽。


    “別動!”


    一位暴發火眼、神情恍惚的工作人員,掏出手槍,劫持了毫無防備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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