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願願也感受到姥姥的擔憂了,緊緊的摟住了她的脖子。


    老太太見老頭子沒吭聲,轉身問起了張國安:“你不是跟著你姐夫去供銷社拿東西去了,這報紙又在哪兒拿的?”


    沒錯,報紙的事情,是許耀翰故意透露給張國安的。


    昨天上班後,他無意聽到同事在說糧食高產的話題,他要不是不了解這三年內都發生過什麽事,差點就信了這些話了。


    今天找了個借口,把張國安叫到鎮上,是為了讓他也聽聽這些消息,哪成想上頭的領導這麽沉不住氣,直接登報了。


    到底有沒有高產,隻有他們莊稼人心裏清楚。


    老張頭從拿到報紙那一刻起,眉頭就沒有放下來過。


    願願被家裏突然很嚴肅的氣氛嚇到了,不敢說話,就那麽緊緊的抱著老太太。


    眼神一直往許晏那邊瞅,希望哥哥可以把他接過去。


    今天的事情,昨晚悶悶已經跟他商量過了。所以才沒有跟著著急。看到小家夥求救的眼神,他憋笑走過去:“姥姥,我來抱吧。”


    老太太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老頭子身上,許晏說什麽她也沒聽清,直到懷裏的小家夥被抱走,她才迴過神來。


    隻是也沒說什麽,又繼續六神無主的望著老張頭。


    願願貼在哥哥耳邊,用非常小的聲音問道:“鍋鍋,腦腦怎麽了?”


    許晏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聲安慰:“不怕啊,姥姥他們沒事的。”


    願願乖乖的點點頭,抱著哥哥的脖子也沒有繼續開口說話了。就那麽安靜的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本身就是急性子,看著老張頭跟兒子一個個變成啞巴不說話,急的她差點又拍大腿了。


    老張頭放下報紙歎了口氣:“這是不想給咱們留活路了。”


    老太太徹底急眼了,推搡著老頭子的肩膀:“又是這話,到底咋迴事啊?能不能說清楚了,跟這塊嚇人啊。”


    老張頭拍著報紙怒意上頭:“居然謊報咱們縣糧食高產,簡直是胡說八道。國慶連著好幾天去了附近村莊檢查了一遍,這一季糧食幾乎都要絕收了。現在上頭還敢報糧食高產了。”


    聽到不是打仗老太太鬆了口氣:“瞅你給我嚇得,謊報就謊報唄,又不是咱們瞎說的,你生什麽氣。”


    老張頭錯愕的看著老婆子搖頭道:“婦人之見,婦人之見啊。你可知道,這報紙登的畝產萬斤的糧食啊,糧食之後要收上去的,地裏全是要絕收的莊稼,他們能從哪裏弄糧食?”


    老太太聽明白意思後,驚恐的攥起拳頭:“難不成……難不成又要上交糧食了?”


    老張頭搖搖頭,招唿張國安:“去山上把你大哥找迴來。”


    老婆子隻猜對了一半,何止要上交糧食。救濟糧恐怕也落不到他們手裏了。最可怕的還是莊稼種子,按照報紙登的內容看。


    哪怕收走他們糧食也怕是不夠的,種子糧恐怕也兇多吉少了。


    許晏眼神黯淡下來,結局他們早已知道了。可是卻無法改變什麽。


    沒多久,張國慶急匆匆的跑了迴來,老張頭把報紙遞給他:“拿上報紙去隔壁村打聽一下,看看他們都知道這消息沒有?”


    張國慶一目十行的將報紙上的內容看了一遍,一屁股癱坐在凳子上。


    路上他聽四弟說了今天的事情,哪怕心裏有準備了。迴來看到報紙後,也讓他有些接受不了。


    老張頭能考慮到的地方,張國慶不是沒有想到。現在村裏每家總共不到三百斤糧食,如果在上交,全村要怎麽扛過這次幹旱。


    他冷哼一聲,拿起報紙往外走,還不忘對老太太說一聲:“娘,中午不用等我了。”


    老太太現在就像失了魂一樣,哪裏還有心思做飯了。


    許晏抱著願願坐在一旁,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們。


    中午是張家幾個兒媳婦做的飯,老太太跟老張頭整個人都跟泄了氣的氣球一樣,渾渾噩噩的坐在椅子上發呆。


    幾個兒媳婦誰也不敢多問一嘴,生怕在這時候觸黴頭。


    願願在吃飯時,也沒有鬧著讓姥姥喂,自己乖乖的抱著碗吃飯。


    飯還沒吃完的時候,張國慶迴來了。老張頭還沒開口問,他先搖頭道:“沒能進其他村裏,被居委會的攔截了。”


    老張頭皺著眉問:“啥?啥意思?”


    張國慶坐在凳子上無力道:“居委會帶著人在路口設卡攔截,咱們村口也有人了。”


    老張頭拍著桌子冷笑:“嗬,上邊想的可真周到啊,這是怕暴露了,提前做好準備了。”


    許晏也沒有想到他們行動會如此之快,想到後邊為了隱瞞饑荒真相,幾萬封信件被扣押,他就憤怒無比。


    不過他也不擔心,昨晚跟悶悶商量過後。決定先穩住局勢,等上頭將糧食全部收走之後,悶悶再出手向外散發事實真相。


    別人做不到,悶悶可以。許晏倒要看看這次他們該怎麽收場。


    許耀翰下班迴來後,故意把衣服扯爛,頭發也抓的亂糟糟的。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狼狽。


    老太太他們看到後,嚇得抓著他的胳膊問:“這是咋滴了?怎麽弄成這樣了?”


    許耀翰歎氣道:“迴村的時候,被居委會安排的民兵攔住了,抓著檢查看看有沒有帶不該帶的東西。”


    其實他並沒有說謊,確實被人攔住檢查了,隻是他故意誇張了些。


    “天殺的啊!那……那明天你上班該咋整?還讓不讓出去了?”


    許耀翰知道明天會有人來村裏收糧食,所以今天特意跟供銷社請了一天假。


    如果他不在,怕張家會反抗民兵的人,這時候要是被扣上帽子,不是批鬥那麽簡單,是會直接被打死的。


    老太太一下子沒繃住情緒,坐在凳子上大哭起來:“嗚嗚老天爺啊,這是想幹啥。糧食絕收居然還撒謊虛報產量,這不是拿農民的命不當迴事啊。”


    願願看到姥姥哭,他也難過的扁起嘴。跑到老太太跟前抱住她,帶著哭腔喊道:“腦腦,嗚嗚腦腦不哭呀。”


    一邊哄人一邊拿著手背給姥姥擦臉上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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