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並沒有托大,坐在客廳內品茶,而是來到客廳門口相迎,這讓袁崇煥有些受寵若驚,腳步不自覺的快了許多,雙方見麵寒暄了幾句,直接進入正題。


    袁崇煥不打算暗地裏試探,而是直接說道:“虞山先生,這次前來拜訪,下官希望能得先生相助官複原職。”


    錢謙益倒沒有想到袁崇煥竟然會這般直接,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不過轉念想了想,袁崇煥除了來找他幫忙恢複官職,恐怕也很難有其他的事情。隻是現在局勢有些微妙,就算是他也不敢輕易誇下海口,隻能暫時敷衍一下。


    錢謙益一臉平靜,語氣輕鬆的說道:“袁大人,何必如此焦急,近些時日朝野內外局勢不穩,在下就是想幫忙,也沒有合適的機會呀!魏忠賢屬於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了多長時間,隻要魏忠賢一死,恐怕到時候袁大人官複原職指日可待,甚至還有可能官升一級,說不定皇上會把遼東的大局交付與你,成為一個小小的諸侯。”


    袁崇煥對錢謙益的迴答有些嗤之以鼻,別看現在皇帝病重,從宮內傳出來的消息說,皇帝撐不過這個冬天,這也僅僅隻是猜測,誰也不敢鐵口直斷,隻能暗地裏像耗子一般多做一些準備。天啟皇帝一死,魏忠賢最大的靠山失去,牆倒眾人推,魏公公的結局早已注定,太監自古以來就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要是萬一天啟皇帝跟西漢曆史上的漢景帝一般無二,身體突然恢複過來,在執政個十年八年,恐怕就再也沒有他袁崇煥出頭之日。


    袁崇煥也不再像之前小心翼翼,準備用12分的力氣去說服錢謙益,他可不是一個粗人,說是能文能武也不為過,這個時候就要展現他個人的價值,才不會被這位東林大佬所放棄。


    袁崇煥臉色晦暗,憂心忡忡的說道:“先生久居江南,遼東戰事肯定略有耳聞,卻沒有下官知道的詳細。下官就鬥膽這麽一說,還請先生指教一番。”


    錢謙益一下子來了興趣,平日裏消息來源渠道比較廣泛,有些消息就連他也分不清楚真假,有些人連自己都騙,更不用說他這個外人。他一臉期待的問道:“不知袁大人有何高見,在下洗耳恭聽!”


    袁崇煥也不打算隱瞞,語氣低沉的說道:“自從萬曆年間三大征之後,大明朝國力愈發的衰弱,說是到了王朝末年也不為過,距離王朝滅亡估計不會超過50年。這句話說出來有些忌諱,可卻是事實。”


    “張閣老功大於過,為大明王朝又多續了幾十年的命,眼下大明又到了最危難的時刻,遼東的後金一天比一天強大,關寧鐵騎隻能留在城池內固守。幸虧後金沒有掌握火炮這等工攻城利器,要不然整個遼東早已失守。自從努爾哈赤死後,後金內部經曆了一場內亂,隻是內亂很快就被平息,權力很快被集中到皇太極的手中,八王議政漸漸地成為了一個笑話。長此以往下去,一旦皇太極完美掌控整個後金,大明的末日也就即將來臨!”


    “大明的外部不僅僅隻有後麵一個敵人,草原上的那些部落,原來的屏障朵顏三衛,他們將露出自己鋒利的獠牙,撕開長城上的一道道防線,邊關烽煙四起狼煙滾滾,關隘被迫也隻是時間問題,甚至還有可能重現百年前的京城之圍。”


    “大明外患未除,內部也不平靜,連年的旱災蟲災讓當地的百姓顆粒無收,老百姓無家可歸,隻能到處流竄。土司之亂才平定沒有幾年,現在又有死灰複燃的跡象,沐家一丁點用都沒有,簡直就是個擺設,秦良玉手下的白杆兵到是可堪一用,隻是缺乏在朝中缺乏靠山,結局早已注定。”


    “海防上麵,鄭芝龍已經成為海上巨寇,時不時的上岸洗劫沿海之地,獲取了滔天的財富。這幾年他招安了大量的海盜,已經成為整片海洋的霸主,朝廷水師已經虛弱不堪,澎湖水戰之後更是損失慘重,要不然也不會給鄭芝龍發展壯大的機會,真是時也命也,天命不在大明矣。”


    “西夷人漸漸的把觸角伸到了大明之內,上次澎湖水戰暫時阻擋了西夷人的擴張步伐,估計能夠安穩十年左右。西夷人暫時不足為慮,肯定會跟鄭芝龍爭奪這片海域的霸權,在雙方沒有決出勝負之前,大明暫時還是安全的。沿海倭患已經開始複蘇,難預料何時還會再次爆發?”


    “以上這些並不可怕,最為可怕的是老百姓在有心人的蠱惑之下亂起來,那才是真正可怕的。太祖皇帝南征北戰建立了大明王朝,起因隻是因為吃不上飯,對於底層的這些老百姓來說,吃飯才是他們最大的問題。一旦他們活不下去,徐鴻儒就是一個例子,朝廷花費了大量的糧餉,才將其剿滅,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怕就怕一個火星散發開來,那樣的後果簡直令人不敢想象,誰也別想在大亂之中置身世外,這世間就沒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東林書院出來的文官寫寫錦繡文章動動筆杆子還行,可真要論到打仗,那就有些抓瞎。大明的勳貴早就成為了臭蟲,不僅臭不可聞,而且還爛泥扶不上牆。曾經顯赫一時的國公,早已經衰落的不成樣子,五軍都督府更是一個擺設,京營一大幫子老弱病殘,裏麵的真實情況更加令人觸目驚心。”


    “國難思良將,下官不敢自比孫武白起,但至少比趙括之流強上不少,像孫老大人那樣主持遼東大局,還是能擔當起大任。有著關寧鐵騎在手,後金就別想攻破寧錦防線,山海關可是一座雄關,有史以來從沒有被攻破過,除非山海關內守軍自己投降,京師即可安枕無憂。隻要能夠將後金一直抵擋在關外,要不了五年,大明內部又可以成為一片安靜祥和之地。”


    袁崇煥說出來的話,九分真一分假,還順帶了他的一些私心,總的來說分析的精辟入裏,對大明各個方麵洞若觀火。隻不過嘴上說的起勁,能夠看出問題,卻不能給出解決的辦法,隻能學習烏龜,把腦袋縮迴去,用來抵抗外部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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