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是道家,道家卻不隻止黃老。”


    殷陽對韓非解釋道:“法家申不害一樣學黃老,卻主張刑名。所謂道法一家,道家修道以人,法家修道以國,以一人喻一國,其理一也。”


    漢朝文景之治信奉黃老之術,說到底就是古典經濟自由主義,政府不出手幹預,讓市場自己休養生息。


    而這套唯一的要求就是耐心,後世君主等不及而已。


    人人都知道土雞蛋營養最好,但為了經濟利益就用養雞場竭澤而漁,雞蛋徒有其形而無其炁,大眾又隻能看到形,所以不得聞道。


    “殷小友,如你所言,後世外儒內法,卻為何後世王朝皆幾世而衰?難道是技術,也就是你說的生產力的原因?”


    墨翟此時聞道後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諸子百家中,墨家最注重技術,認為技術可以解決社會矛盾,說明白點就是人人有飯吃就不會有痛苦,一輛汽車隻要開得快司機技術好就能拋掉困難。


    儒家雖然也認可技術,但認為思想比技術更重要,如同一輛汽車配置再好但道路泥濘難行也開不快。


    而道家思想更進一步,認為道比術重要,如同一輛車配置再好,司機技術再好,路再流暢,可方向錯了,就是南轅北轍。


    此所謂道法術器,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殷陽搖搖頭:”您認為後世生產力比之您所處時代如何?”


    “自然百倍於如今。”


    “一切事物是相互聯係的,一切事物都在運動之中。”殷陽首先背了兩句高中生學過的政治觀念。


    “人的欲望就像擺鍾,滿足了就空虛,不滿足就痛苦,人的狀態就在不停搖擺。所謂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從前大家都吃不飽,後來大家都吃飽了,卻有人吃好了,人心惟危,技術可以解決人的生存問題,卻解決不了人的幸福問題。”


    此時殷陽望向儒家代表的孔孟深施一禮:“所以儒家強調重義輕利,因為早知欲望的可怕會無序繁衍。但和道家思想一樣,隻有人們自行領悟才能澤被萬方,隻是被強製灌輸的話,隻會成為偽的表演。況且四書五經也並非靈丹妙藥,終究隻有人自己救自己才行。”


    孟軻前麵聽得連連點頭,但聽到殷陽最後一句關於四書五經的點評後,突然“嗯”了一聲,麵露疑惑。


    孔丘還是第一次聽說後世諸般風雲變幻,迴想起第一次和老子的論道不禁感慨良多:“小友所言四書五經並非靈丹妙藥的確為警世良言,或者應該說我們每個人的思想都是根據自己的經曆所製定的治世藥方。隻是由於所處不同所以藥方風格不同,但無論是多麽好的藥方,都需要適症才行。”


    殷陽也朝至聖先師恭敬迴禮:“附子救人無功,人參殺人無過。物無美惡,過則成災。所以法家亂世用重典方能結束亂世,但到了治世就需以儒家思想齊平,以墨家思想休息。”


    此時的評論區有人聽得有點蒙圈了。


    “這殷陽不是提倡傳統文化的嗎?為什麽會說四書五經不好?”


    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中醫學生在評論區迴複道。


    “《詩》之失愚,《書》之失誣,《樂》之失奢,《易》之失賊,《禮》之失煩,《春秋》之失亂。殷陽的意思其實和孔丘一樣,任何東西要保持中庸,否則過而不及,關鍵時候需要矯枉過正,但不能一直使用,不然就像彈簧一樣斷掉。”


    沒有永遠正確的僵化理論,一種理論在某個時代是良藥,在另一個時代就是毒藥,如果隻是僵化地照搬,就成了經驗主義,所以謀士可以提一百個意見,關鍵是君主的判斷力能選擇最契合當下的政策。


    古今中外,人同此理。


    一旦選錯了,蘇聯就是被所謂休克療法給忽悠瘸了。


    隻是腐儒就是以為把聖賢的話奉為圭臬,隻看到指頭,卻看不到月亮,也不怪秦始皇焚書坑儒,曆史總需要有人去推動。


    “秦氏以戰勝之威,並吞九國,盡收其儀禮,歸之鹹陽”,本就取自商鞅“燔《詩》《書》以明法令”的思想,而秦朝當時是將所有資料收歸國有,所以劉邦入城後蕭何立刻收集相關典籍,隻可惜多數被楚人一炬、可憐焦土。


    焚書事件嚴禁以古非今、偶語詩書。針對的乃是和法家“法後王”主張截然對立的儒家“法先王”,以期實現“別黑白而定一尊”。


    宋代以後,中華大地被佛學衝擊,孔顏之道逐漸不能抵禦外來文化的衝擊。中唐時代,韓愈出於對抗佛教日益興隆的現實需要,提出了道統之說。


    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厚古薄今”和“厚今薄古”兩種思想一直在互相交鋒,但說到底,這兩種思想都是為政治服務。隻能說,有的領域可以今是昨非,蒸蒸日上,可有的領域卻是江河日下,昨日黃花。所以不能一概而論。


    此時的諸子論道已畢,望向老子和孔子二人。


    二人相視一笑,身側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這番論道,似乎與曆史上相同,又似乎與曆史上不同。


    相同的是論的那個形而上的道體,不同的是論道的參與者皆是聖賢。


    海風瀟瀟,天風蒼蒼,眾人衣袂飄飛,唿吸卻同時若有若無,自然而然地調神入靜。


    【他們在幹什麽?】屏幕外有觀眾問道。


    【調心。自古以來論道修行都有調身調心之儀軌,後來衍生到各個宗教的儀式,儀式本身的作用如同塑像,因為世人心緒飄浮,需要借助某個動作升起恭敬心,從而進入靜心的狀態,而這些高人則單刀直入,這需要極高的心境和氣度。】


    【臥槽!那這麽說來,這個殷陽坐在裏麵一點也不違和啊!就算是表演他這份儀表氣度也挺有範的!】


    【那當然啊,畢竟這種層次的畫麵演出,就算是借假演真,也需要主持人能理解內涵才跟得上節奏。】


    隻是就在眾多觀眾都在紛紛醉心於綜藝中這難得的肅穆場景之中時,莊周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然後殷陽也忍不住破顏微笑。


    隨著笑聲朗朗飄出屏幕,許多觀眾一臉懵逼,許多觀眾卻是也哈哈大笑起來!


    “不是...你們怎麽突然笑成這樣?我好慌!”


    “哈哈哈哈!不是,我突然就想到了莊子曾經寫文章說孔子問道五次老子,現在估計是莊子想起自己寫的故事就繃不住笑了!”


    此時的莊周也沒想到自己寫的段子竟然夢想成真,此時嘴角實在壓不住槍了。


    其他諸子此刻也麵色古怪,互相望了一眼也是哈哈大笑起來,就連孟子嘴角也抽搐了一下,眉毛抖了抖,然後咳嗽了兩聲望向孔子,再望了望老子,麵色充滿笑意。


    整個演道台突然充滿快活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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