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娘娘到。”


    隨著小太監一聲通傳,德妃穿著身秋黃色的宮裙從殿外走了進來,柳桃隨侍在身側。


    淑妃見她進來,神情微微有些僵硬,手指死死的攥著帕子,似乎有些不忿。


    德妃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斜眼睨了她一眼,淑妃被她看的心中一緊,德妃卻又像沒事人似的將視線收了迴去,轉身向聶皇後行禮。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安。”


    聶皇後想起那日在禦花園的場景,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道,“免禮,賜座。”


    德妃和賢妃是堂姐妹,自入宮以來便抱成一團,膝下又各自撫養著一位皇嗣,在宮裏的地位也不容小覷。


    聶皇後如今對賢妃施壓,也是希望德妃能有所忌憚,別把心思放在不該放的地方。


    思緒翻轉間,殿外又走進來幾道身影。


    是柔修容,謝才人,還有兩個沒什麽存在感的寶林。


    柔修容和謝才人向皇後行禮,“嬪妾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安。”


    聶皇後忙道,“快請起,柔修容,你如今還懷著身孕呢,不必多禮。”


    柔修容柔柔一笑,“嬪妾剛有了身孕,身子還不算笨重,這該有的禮數可不能忘了。”


    聶皇後笑得和善,“柔修容果然溫和守禮,怪不得皇上以前那麽喜歡你。”


    這話說的,眾人的神情都有些微微異常。


    什麽叫怪不得皇上以前那麽喜歡你?


    以前?


    聶皇後是在說柔修容現在不得皇上喜歡了?


    這話說的,誰聽了能高興?


    柔修容笑意微斂。


    聶皇後像是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哎呀”一聲,麵帶歉意的看向柔修容,“瞧本宮這話說的,真是說錯話了,柔修容如今身懷龍胎,皇上定然也是十分喜歡你的。”


    聶皇後又將目光轉向蘇雲憐,道,“不過要說喜歡,如今皇上最喜歡的恐怕就是婉才人了,就連柔修容身懷皇嗣也比不上婉才人的寵愛呢,嗬嗬。”


    這話一說出口,殿內眾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蘇雲憐的身上。


    蘇雲憐暗惱,聶皇後莫不是失心瘋了?


    大庭廣眾說出這種話,這不是給自己拉仇恨嗎?


    她矜持一笑,“皇後娘娘言重了,嬪妾微薄之身,不過是皇上覺得嬪妾安靜乖巧,這才多召幸幾次,至於恩寵——”


    “柔修容如今懷有龍胎,這才是最大的恩寵,嬪妾如何能比?”說罷,她微微一笑。


    蘇雲憐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聶皇後也不好再說什麽。


    總不能說柔修容腹中龍胎還不如蘇雲憐得皇上喜歡吧?


    柔修容聽了蘇雲憐的話,卻是勾唇一笑,沒說什麽,自顧自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場麵一時間又冷了下來,眾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倒是淑妃先開口了,她語氣殷勤,“皇後娘娘近日身子可好?”


    這是在關心聶皇後腹中龍胎情況如何了。


    提起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聶皇後眉眼露出笑意,“太醫日日來給本宮請平安脈,說本宮身子並無什麽大礙,隻要安心養胎即可。”


    淑妃笑的諂媚,“皇後娘娘腹中皇嗣貴重無比,定會安然無恙,倒是娘娘您自己可千萬要注意身子,不要動氣勞神。”


    德妃聞言,忽的笑了笑,出聲道,“淑妃妹妹未曾誕育過皇嗣,怎麽好像對於這些事情很懂的樣子?皇後娘娘膝下有兩個孩子,恐怕應該輪不到淑妃妹妹一個未曾生育過的人來指導吧?”


    這話說的直白,簡直是在向淑妃的心窩子裏捅刀子。


    “德妃姐姐說什麽呢?!”淑妃氣極,一張臉都變得通紅,卻還是維持著端莊的模樣,隻是語氣有些動怒。


    她一雙杏眼瞪向德妃,手緊緊的攥成拳頭,似乎沒料到德妃竟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種話。


    沒有孩子,是淑妃最大的遺憾,也是她最難過的地方,看到宮裏那麽多人有了身孕,她心中著急,卻也沒有任何辦法,畢竟這種事情不是急就能急的來的。


    德妃如今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種話,簡直是將她的臉麵按在地上羞辱。


    “呀。”德妃故作驚訝,“瞧姐姐這張嘴,說錯話了,真是不該,淑妃妹妹別與姐姐計較,姐姐真是無心之言,若是妹妹因此惱了,姐姐可要給妹妹賠罪了。”


    話雖如此,德妃臉上卻並沒有什麽歉意的神情,而是神情譏諷。


    淑妃如何能看不出來?


    可是德妃話已至此,她一時間也想不出來用什麽話去嘲諷迴去。


    隻能默默忍耐,一張嬌美的臉變得有些陰沉。


    聶皇後出聲輕斥,“德妃,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淑妃關心本宮又有何錯?便是她沒有誕育過子嗣又如何?她關心本宮,體貼本宮,本該獎賞,你卻對她如此言語譏諷,你說出這種話豈非是在淑妃心口紮刀!”


    聶皇後訓斥的絲毫不留情麵。


    淑妃聞言,更覺委屈,嚶嚶落淚。


    殿內一時間十分安靜。


    蘇雲憐冷眼瞧著,倒覺得眼前這一幕像是淑妃和聶皇後故意為之,借此來訓斥德妃。


    德妃神情未變,隻輕輕笑了笑,“皇後娘娘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您可真是冤枉臣妾了,臣妾不過是一時不察,說錯了話,您怎能說臣妾是故意譏諷淑妃妹妹呢?臣妾可真是冤枉。”


    她麵無懼色,就這麽定定地看著聶皇後,“臣妾順口一說,倒被皇後娘娘您冠上這麽大的罪名,臣妾真是無顏領受。”


    “淑妃妹妹。”德妃轉頭看向淑妃,“難道你也覺得本宮是在故意譏諷你?”


    德妃神情淡然,一點麵子也不給聶皇後。


    淑妃止住眼淚,德妃問的直白,她嚶嚶道,“德妃姐姐雖是隨口一說,可是妹妹聽在耳中卻心痛至極,不論德妃姐姐是否有意,妹妹的心痛卻是真的。”


    德妃見她如此姿態,隱有不屑,“妹妹既然心痛,那本宮便宣太醫給妹妹瞧瞧,既然是本宮說錯了話,那本宮自然會讓太醫好好給妹妹開個方子,也好治治妹妹的心痛。”


    淑妃聞言,僵在原地,就連嚶嚶的哭聲也停了下來。


    德妃笑的輕蔑,“妹妹放心,不論需要多名貴的藥,本宮都會給妹妹出這個銀子的,一定治好妹妹的心痛。”


    淑妃囁喏,“德妃姐姐……妹妹不是這個意思……”


    德妃睨她一眼,卻並沒有理會她。


    她的目光環顧殿內的眾人,悠悠一歎,“諸位妹妹可都看到了?日後切不可像本宮這樣隨意開口,若是不小心說錯話了,小心被皇後娘娘治罪呢。”


    說罷,她眼含挑釁的看向坐在上首的聶皇後。


    聶皇後神情難看至極,陰沉著臉色,原本是想借此機會訓斥德妃一番,卻沒想到被德妃幾句話架到了這個地步,讓她有些下不來台。


    聶皇後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德妃妹妹說什麽呢,本宮何時要治你的罪了?”


    德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來皇後娘娘沒有這個意思啊,那臣妾更應該請罪了。”


    她起身,朝聶皇後行了一禮,“臣妾先是對著淑妃妹妹說錯了話,又曲解了皇後娘娘的意思,差點造成誤會,臣妾真是有罪,還請皇後娘娘責罰臣妾。”


    聶皇後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德妃這一字一句簡直是在打她的臉。


    原本想借機訓斥德妃,讓她行事謹慎些,卻沒想到倒讓德妃這一番話說的,聶皇後好像成了什麽小氣善嫉的人。


    淑妃此刻滿心後悔,她原本是想借此機會跟聶皇後打個配合,讓德妃受到些小小的訓誡,也好讓聶皇後看到她的用處。


    卻沒想到此舉反而讓聶皇後沒得到什麽好處,還把場麵搞得如此難看。


    聶皇後為了維持自己和善的人設,又怎麽能真的責罰德妃呢?


    她恢複從容的神情,“德妃妹妹言重了,快快請起,本宮方才也是誤解了德妃妹妹話中的意思, 才以為妹妹是故意出言譏諷,是本宮誤解了,如今說開了就好。”


    “既然德妃妹妹是無心之言,淑妃你也就別計較了。”聶皇後看著坐在下首的淑妃。


    淑妃緊握拳頭,什麽叫她計較?


    不是你先出言訓斥,我才順著你的話說下去的嗎?


    如今倒成了她小心眼計較,聶皇後隻是為她出頭。


    淑妃心中有氣,卻不敢抗衡,畢竟以後她還要在聶皇後的庇佑下度過。


    她強笑道,“德妃姐姐無心之言,妹妹不會放在心上的。”


    德妃站起身,坐迴原處,神情有些高傲,問道,“怎麽?淑妃妹妹不心痛了?”


    淑妃渾身一滯。


    若換了旁人,早就借著這個機會結束這個話題了,偏偏德妃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還要故意問她這個問題。


    這不是讓她難堪嗎?


    淑妃笑的僵硬,“妹妹現在好多了。”


    德妃似乎沒有結束這個話題的意思。


    她笑著開口問道,“妹妹可是真的好多了?若是不好,本宮立刻便宣太醫來給妹妹瞧瞧,若是妹妹心痛出了什麽問題,姐姐我可承擔不起。”


    淑妃恨的咬牙。


    聶皇後出聲道,“淑妃既然說沒事了,那就是真的沒事了,德妃妹妹就不必多問了。”


    聶皇後也實在看不下去德妃這種姿態,將人逼問的說不出話來。


    聽見聶皇後發話,德妃終於停下了這個話題,隻道,“沒事就好。”


    說罷,她收迴視線,自顧自的端起身邊的茶盞,喝起了茶。


    蘇雲憐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這等好戲,真是看得人目不轉睛。


    或許她也應該和德妃學學,既然你敢陰陽我,那就別怪我將你架在火上烤。


    到最後看你自己怎麽收場。


    這個話題結束後,場麵難得的安靜了片刻。


    賢妃被變相禁足,不必向聶皇後請安。


    殿內也零零散散的隻坐了幾個人。


    就在這時,殿外又走進來幾道身影。


    蘇雲憐看過去,發現都是些宮裏的老人,都是沒什麽寵愛,又有些資曆的才人,婕妤之類的。


    幾人向皇後行禮,旋即入座。


    剛入座,便聽一道聲音道,“嬪妾聽說宮裏新來了位媚美人,不知是哪位妹妹?”


    說話的是一位穿著素藍色宮裝的女子,麵容清秀。


    蘇雲憐記得她,是劉美人。


    劉美人生的清秀,但是眉眼間卻總是浮現出絲絲厲色。


    隻要和她接觸時細心觀察,便能察覺出,在她清秀的外表下,似乎隱藏著一顆陰暗的心。


    蘇雲憐見到劉美人的第一眼,便對她心生不喜。


    班林格桑站起身,“嬪妾便是媚美人。”


    劉美人看了她一眼,旋即眼中便生出絲絲嫉妒。


    蘇雲憐時刻注意著她,將她的眼神看的真真的。


    劉美人語氣含酸,“果然是個絕世美人。”


    眾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媚美人的身上。


    她們早就聽說刺啦國進貢了一名美人,生的很是漂亮,早就想見見她的真麵目了。


    如今見到班林格桑,才知道宮裏那些小宮女的傳言沒說錯。


    眼前的班林格桑確實擔得起美人。


    相較之下,劉美人……便顯得有些遜色。


    劉美人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她變得冷淡下來,道,“妹妹快坐下吧。”


    班林格桑自持美貌,略顯高傲的坐迴原處。


    又有人道,“媚美人確實貌美,但是不知是不是不合皇上的眼光呢?近幾日皇上怎麽沒有召幸過媚美人?”


    說話的是名寶林,王寶林。


    王寶林說的話正是媚美人如今正擔心的。


    皇上除了她剛進宮時召幸過她一次,接連幾日都沒有召幸過她。


    合歡宮內,蘇雲憐頗得寵愛,皇上一連兩日都去了她那裏,就連久未得寵的何才人也被召幸過一次,雖說也就一次,但是皇上還時不時讓何才人去勤政殿送些糕點。


    何才人也有和皇上接觸的機會,這幾日來,也見過皇上四五次。


    整個合歡宮內,似乎隻有她受到了冷落。


    偏她還有一副好樣貌,班林格桑如何能甘心就這樣?


    此刻聽見王寶林這麽說,班林格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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