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到周二,原本就是眼睛一閉一睜那樣短暫,但是對於梁文誌來說,這個周一的夜晚簡直是度秒如年。


    梁文誌很清楚,一旦過了午夜十二點,他將迎來人生最黑暗的交易日。


    果然,周二強麥開盤便是跌停。梁文誌下令掛跌停板價格平倉,能跑多少跑多少。


    然後是第二個跌停板,第三個跌停板……


    他眼睜睜地看著天下梁倉此次布局從整體盈利變成了整體虧損,雖說心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


    更可怕的是,他龐大的持倉很難快速抽身離場,即便進入交割,他也無法消化掉空頭釋放的巨量交割強麥。


    一來補足全款是一個天文數據,二來他雖然掌控著規模較大的農產品生產加工貿易的企業,可即便是規模如此大的企業也用不了這麽多的強麥。


    伴隨著強麥期貨的連續跌停,北部期貨交易所的“三件套”也如期而至,隻不過這次的“三件套”罕見地在下跌行情中祭出。


    那些專門以“三件套”為標誌的趨勢交易者,也紛紛湧入市場做空強麥,吃一頓確定性較高的魚尾行情。


    梁文誌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隻能用盡渾身解數,動用了所有人脈,終於接觸到了本次強麥之爭的最後勝利者——作為空頭的糧儲公司。


    最終經過梁文誌的不懈努力,糧儲公司終於願意高抬貴手與他達成一致,同意協議平倉。


    天下梁倉控股經此一戰,基本把綠豆期貨賺取的利潤全部迴吐。雖然損失慘重,但所幸整體並未傷筋動骨。


    此戰之後,梁文誌深知自己已經成為眾矢之的,便低調行事,深居簡出,將自己和天下梁倉的存在感都降到最低。


    而且梁文誌和他的天下梁倉增加了對國家和民生的敬畏之心,貪婪無度,哄抬物價有所改觀。


    對於農產品期貨交易,梁文誌也暫時停止了一切依靠大資金操縱具體品種的布局,投機行為有所收斂。大多期貨交易改為以套期保值、建立庫存等為主。


    此外,他還養成了一個雷打不動的習慣。那就是但凡每次開展期貨交易之前,他都要調查清楚對手盤的身份和來曆,並隨時關注是否有新的勢力加入對手盤。


    內行人所看到的血腥強麥之戰終於落下帷幕,這次空頭罕見地戰勝了多頭,使得多逼空功虧一簣,並且一夜逆轉。


    對於門外漢來說,他們隻看到了多頭一開始完虐空頭,隨後交易所出台公告進行幹預,使得形勢對空頭有利,隨後就是連續跌停,最終控製了強麥價格,保障了民生。


    大部分人並不知道多頭是誰,空頭又是誰,為什麽交易所會出台公告進行幹預……


    他們隻能從多空大戰留下的k線,和雙方交戰之後進行迴溯的基本麵供需研究,來尋求梳理出一個能說服自己信服的邏輯,並安慰自己這一次隻差一點點就抓到機會了,然後鼓勵自己下次一定要從k線或者基本麵供需分析上得到準確預判,果斷抓住發財機會。


    是的,其實從某種本質上來看,期貨江湖是由掌控大資金以及其他優勢資源的群體掌控的,其餘的大眾都隻是參與者罷了。


    某些品種行情的演繹過程,本質上可能隻是背後兩個神仙打架的博弈過程。


    博弈的焦點可能不僅僅是基本麵供需,甚至都不涉及基本麵供需。


    作為參與者,無非是想盡一切辦法選邊站隊,成為期貨江湖博弈中勝利者的追隨者,進而跟隨吃肉的神仙喝點湯。


    有的根據神仙打架的k線形態來判斷,有的根據基本麵供需分析來評估哪位神仙勝率更高。


    就比如現在文健,以及他背後的日內高頻門派,都是依靠k線形態、盤口信息等進行高頻次的選邊站隊,力爭贏得分鍾級,或者幾分鍾級的盈利。


    不得不說,同樣作為門外漢的文健,雖然對這次強麥事件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是因為日內高頻不留隔夜單的紀律,使得他再次躲過一劫,而且還實現了小幅盈利。


    不虧小賺,對文健來說已經很知足了,但是他還是很好奇這次梁家到底是多頭還是空頭,最後結局是賺了還是賠了。


    就在他十分困惑之際,梁平好巧不巧地出現了。


    一天傍晚五點,文健獨自來到餐廳吃飯,他發現梁平孤身一人坐在角落裏吃著麵,而且桌上還擺著一小瓶白酒,很有一副獨自喝悶酒的架勢。


    這次輪到文健主動坐到他對麵了。


    梁平抬起頭看了看文健。


    梁平說道:“文……健,哈哈,來得正好,陪我喝點……”


    說完,他把原本裝白酒的兩層紙杯的下麵一層拔下來,給文健倒了半杯。


    文健趁機打量了一下那瓶白酒。那是一款青島梁王台白酒,純高粱釀造,70度,生產商正是天下梁倉控股旗下的糧食酒廠。


    70度,這麽高度數的白酒,文健還是第一次見,心裏不由地發怵。


    文健心想:“醫用消毒酒精也才75度,這白酒都快趕上醫用酒精了。梁平是受到什麽刺激了麽?直接喝‘醫用酒精’?”


    文健心裏想著,嘴上問著:“前輩,你沒事吧?”


    梁平糾正道:“別前輩了,這樣,統一口徑,以後叫我平哥就行。”


    文健見他已經有點醉了,不宜推脫,便趕緊改口:“好的。平哥,你沒事吧?”


    梁平說道:“沒事兒,我能有什麽事兒。”


    文健突然沒話聊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和梁平並不是很熟,而且兩人之前也算不嚴格的“情敵”。


    梁平舉杯說道:“來,走一個。”


    說著,他舉起紙杯和文健碰杯。文健抿了一小口,感覺這酒奇辣無比。所到之處都火辣辣的,估計消毒效果不錯。


    沉默,沉默,除了筷子碰撞碗發出的聲音外,再就是咀嚼食物和喝酒的聲音。


    文健不由地試圖打破尷尬:“平哥,你少喝點吧,這酒度數太高了,容易難受。”


    梁平苦笑了一下,拿起酒瓶,對文健說道:“文健,這酒是純糧食釀造的,喝了都不上頭,雖然度數高,但是絕沒有什麽不適感。”


    梁平繼續說道:“畢竟這酒是我家產的,這點底細我還是知道的。過段時間,我家酒廠會推出一款全新的糧食酒,叫‘敗走麥城酒’,到時候我請你喝這個酒。”


    文健以為梁平是在開玩笑,說道:“哈哈,平哥真會開玩笑,這哪是酒名呀!”


    此話剛脫口,梁平臉色隨即大變,大聲說道:“我沒開玩笑!真的!”


    隨後梁平莫名其妙地吟誦道:“江湖他媽的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莊家他媽的不仁,以散戶為芻狗!”


    “文健,你不是問我有事還是無事麽?聽我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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