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琦低著頭,一句話都沒說。


    “秦琦,你老了。”秦佐端起骨灰盅,站了起來,“你老得沒有了以前的冷血果敢,多了不必要的仁慈,背叛過父母的人,你又有什麽信心讓他們不背叛你?”


    他找了一個明顯且穩當的位置放下骨灰盒,仔細地調整著角度,從這個位置可以看清楚整個屋子的情況,而不管站在哪裏,隻要望過來都能看見它。


    “我能控製住。”秦琦硬著頭皮說。


    她的確因為自己的身世,想到自己在被秦家接迴來之前受到的歧視和排擠,一時衝動就收留了那對姐弟。


    事後她也感慨不已,可能真的是年紀越發地大了,她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之後我會遣散他們。”她解釋道。


    秦佐抬手示意她停下,迴頭看了她一眼,說:“以後不用跟我匯報了秦琦,現在你的老板是秦佑。”


    秦琦迅速抬起頭看他,眸子閃爍。


    她喉嚨幹澀,僵硬著強調道:“你也是秦家……”


    “我不是了。”秦佐轉過身來看她,“我已經脫離了秦家了,秦家已經跟我毫無關係,你不用再跟著我了。”


    他的表情很平淡,甚至沒有絲毫的不舍,隻說:“我跟秦佑說過了,你願意自由還是留在秦家你自己做決定,該給你的東西我都留給你了,你去找他吧。”


    秦琦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渾身冰冷,有種被拋棄了的感覺。


    半晌,她抿緊嘴唇,開口應道:“是。”


    她轉身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抓著門把手,她又深深地看了秦佐一眼,隨後關上門。


    “哢噠”一聲響,屋子裏隻剩下了秦佐一個人。


    他走迴原位,抬手,用大拇指摩挲著蘇小珍的骨灰盅,表情是難以言喻的寂寥。


    “小兔子。”


    他哽咽又沙啞著開口。


    “好想你。”


    -


    秦琦選擇了自由。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秦佐留給她的錢很多,多到隻要她沒有不良嗜好,這些錢放在銀行裏光利息就足夠她一個不太重物質欲的人生活得很好。


    她拿了一部分去旅遊。


    以前也跟著秦佐去了很多地方,不過都是出公務去的。


    現在自己去,走走停停的,發現了很多美景,都是以前不曾注意到的。


    通體玉白的雪山,危機四伏的森林,平靜淡綠的湖水,波濤洶湧的浪潮,象征和平的鴿子,路邊不起眼的白色小花,代表豐收的田野,小區裏老人與老人互相攙扶著行走,學校門口小學生笑著鬧著四處亂跑。


    美麗孤寂的景點有它的浪漫。


    俗氣嘈雜的鬧市有它的煙火。


    她已經四十好幾了,早就失了年輕人的衝勁,比起這樣自由的日子,她更懷念以往隨著秦佐四處奔波為他和公司處理事務的生活。


    秦琦坐在m國路邊的長椅,看著不同人種不同膚色不同身材的人談笑著從走過。


    一個中年女人倉促地跟在一個男人後麵跑,她高聲喊著:“範思霖!”


    聽到熟悉的語言,秦琦瞬間就精神了,注意力立馬落在了那個女人身上。


    兩個人的著裝都很得體,男人已經很老了,看樣子甚至可以當那女人的爸,他不耐煩地甩開女人的手,大概是怕丟臉,他用蹩腳的普通話說:“親愛的,我說了這些事迴家裏說。”


    郝婕冷笑著說:“你都有別的女人了還怕丟臉呢?”


    秦琦立馬就明白了。


    敢情這是老公出軌的戲碼啊!


    看到他們這樣吵架的勁頭,秦琦有點唏噓,慶幸自己沒有結婚。


    範思霖一邊用肢體動作一邊解釋:“親愛的,你知道的,我生性愛浪漫,那個女人給了我太多激情了,但是錢還是你和兒子的。”


    郝婕氣笑了,她低頭看了一眼:“你都六七十了還浪漫呢?你拿什麽來浪漫?”


    秦琦差點笑出了聲。


    範思霖聽了又生氣又尷尬:“浪漫是精神層麵上的東西,跟肉體有什麽關係?”


    “現在跟肉體沒關係了,以前說隻有肉體交流的時候靈魂才能深入接觸的人是誰啊?!”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著。


    秦琦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


    她想起了秦佐,對著一盅骨灰那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她再次羨慕起了蘇小珍。


    如果她死了,會有人也這麽難過嗎?


    “嗨~寶貝~”一個年輕的外國小夥突然笑得燦爛走了過來,一過來就攬住郝婕的腰親了她一口,說了句英文的,“我好想你。”


    頓了頓,他看著男人,覺得有點眼熟,又沒認出來,於是笑著問:“這是你父親嗎?”


    “噗嗤。”


    秦琦沒忍住笑了出聲,被郝婕瞪了一眼,範思霖皺眉看她:“怎麽迴事親愛的,這人是誰?”


    郝婕沒好氣地推開他:“你要浪漫我不要浪漫嗎?”


    ……


    電話鈴聲打斷了秦琦看熱鬧,是國內的號碼,她立馬接了起來。


    那頭秦佑還沒等她說話,就直接開口喊著:“秦琦,你快迴來!我找不著我哥了!”


    秦琦和秦佑衝進秦佐家的時候,一陣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她下意識捂住了鼻子。


    抬腳寸步難行,來過一次的北歐裝修的幹幹淨淨的房間,此時地上滿滿當當都是酒瓶,啤酒瓶,洋酒瓶,紅酒瓶,白酒瓶,各種各樣的瓶子,占滿了整個地板。


    “哥!”秦佑看著眼前的場景都驚呆了。


    這麽多酒是拿來洗澡了嗎?!


    兩個人沒再等待,徑直踩著酒瓶間的縫隙,往房間裏麵跑。


    房間門一打開,更濃烈的酒氣傳出,床上地上,四處都是酒瓶,甚至還有嘔吐物。


    “哇好臭!”秦佑嫌棄得齜牙咧嘴。


    秦琦蹙著眉頭,找到秦佐在的位置,撥開床上的酒瓶,拍了拍他的肩膀:“秦佐!秦佐!”


    她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秦佑緊張極了:“我哥我哥……”


    “沒死。”


    秦佑鬆了口氣,捏著鼻子說:“沒死就行。”


    秦琦開口道:“快來幫忙,我們得趕緊送他去醫院,唿吸很弱,可能酒精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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